他冲到那块破布旁,蹲下身,像猎犬一样疯狂地嗅闻着地面,寻找着任何一丝线索。灰尘、他留下的血污、小雅身上淡淡的汗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拖拽的脚印,没有陌生的气味。仿佛那对母子,就这样凭空蒸发了。
他又冲到高架桥的边缘,攀上坍塌的混凝土块,举目四望。荒凉的废墟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延伸,如同凝固的死亡之海。视野所及,除了被风吹动的枯草和死寂的建筑残骸,没有任何活动的身影。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们……真的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为什么?
他给她们留下了水和食物(虽然很少)。他去找吃的了。她们为什么要走?害怕他?觉得他是累赘?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无数个疑问如同沸腾的泡沫,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涌、碰撞,却找不到任何出口。最终,所有的思绪都汇聚成一个冰冷的事实:她们消失了。连同那个叫“小树”的婴儿。
就像她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沉重的铅块,轰然砸在林刚的心头。他踉跄着从混凝土块上滑下来,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巨大的桥墩,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裤兜。那两袋被他视若珍宝的儿童小饼干,隔着粗糙的布料,硬硬地硌着他的大腿。他掏了出来。鲜艳的、可笑的卡通包装袋,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如此刺眼。还有那半瓶果汁。
为了它们,他忍着剧痛,在废墟里翻找,像条野狗。为了那个哭嚎的小东西。
现在,它们成了最大的讽刺。
林刚看着手中的饼干和果汁,看了很久。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动作僵硬地,将它们放在了旁边那块孤零零的破布上。仿佛在完成一个毫无意义的仪式。
他不再看它们。目光空洞地投向桥洞外那片荒芜死寂的世界。夕阳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正沉沉地坠向城市破碎的天际线,将林立的高楼残骸切割成巨大的、扭曲的黑色剪影。光线被染上了浓稠的血色,涂抹在荒原上,给这片死地镀上了一层诡异而不祥的金红。
这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末路感。
林刚靠在冰冷的桥墩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胸口的疼痛、肩头的灼烧感、身体的疲惫……所有的感觉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冰冷,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将他整个人冻结。
希望?那是什么东西?一个拙劣的玩笑。一个从图书馆废墟里爬出来的、带着毒药的幻觉。它短暂地出现,让他像个傻瓜一样在废墟里翻找儿童饼干,然后,又残忍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留下这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摸索着,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那个老旧的打火棒。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麻木的手指有了一丝知觉。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破布上那两袋鲜艳的儿童饼干和半瓶果汁上。那点可怜的、象征着短暂希望和荒谬努力的东西。
他拿起打火棒。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嚓!”
火星迸溅。落在干燥的破布边缘。
一点微弱的火苗,如同垂死的萤火,挣扎着跳跃了一下,随即贪婪地舔舐着破布粗糙的纤维,迅速蔓延开来!
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带着灼人的热浪和滚滚的黑烟。火舌先是温柔地包裹住那两袋印着可笑卡通图案的小饼干,塑料包装在高温下迅速扭曲、融化,发出刺鼻的气味。里面的饼干被点燃,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焦糖和塑料燃烧的怪异甜香。紧接着,火焰攀上了那半瓶果汁。塑料瓶身瞬间软化、塌陷,里面的液体在高温下沸腾、喷溅,发出“滋滋”的声响,随即被火焰彻底吞噬,化作一缕更浓更黑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