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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穿书之谋凰 > 第161章 烬夜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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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夜,寒气如同浸透冰水的绸缎,无声无息地包裹着孤城。白日里蒸腾的稻谷暖香早已被凛冽的北风吹散,空气里只剩下干燥的尘土气息、新砌屋舍木料散发的清冷松香,以及废墟深处尚未散尽的、若有似无的焦糊余味。偶尔几声犬吠从城东零星亮着灯火的人家传来,更衬得夜色沉寂。唯有城西那座新落成的巨大谷仓,在清冷月色下投下沉默而安稳的剪影,门楣上悬着的焦尾琴在夜风中发出几不可闻的丝弦微鸣,花椒的辛麻气丝丝缕缕飘散,忠实地驱赶着觊觎仓廪的雀鸟。

白宸披着一件半旧的靛青色棉袍,独自坐在书库残存的高阁窗前。案头一盏孤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摊开的几卷农书手札,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来年春耕的轮作计划与谷种筛选心得。指尖因长时间握笔被冻得微僵,他放下笔,呵了口气,搓了搓掌心。那上面代表过往身份的纹路已在数月田间劳作的磨砺下彻底模糊,只余下厚实的新茧和几道深刻的掌纹沟壑,粗糙地记录着泥土的馈赠。窗外,冷月如钩,清辉洒落在远处沉睡的田野上,那片曾经翻滚着金色稻浪的坡地,此刻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如同覆上了一层静谧的银纱。

空气里,一丝极其熟悉的、温暖厚重的豆豉香气混着当归的药味,从楼下临时辟出的厨房方向幽幽飘来——那是朱嬷嬷在值夜。这味道如同最安稳的锚,让白宸紧绷的思绪略微松弛。他端起手边粗陶碗里温着的米酒,劣质的酒液带着新粮特有的清甜和微酸,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笃、笃笃。

极轻微、却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阁楼的寂静。

“进。”白宸的声音不高,在静夜里却清晰。

门被无声推开,钟离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断指的老仆依旧沉默如影,手中却破天荒地没有捧着惯常的雨水陶瓮,而是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粗陶小盅。一股极其浓郁的、混合着老姜辛辣与饴糖甘甜的香气瞬间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意,更盖过了那丝豆豉味。他将陶盅轻轻放在白宸案头,浑浊的目光在摊开的农书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手退到门边阴影里,拢着袖,断指的手隐藏在黑暗中。没有雨水煮茶祭奠旧主,今夜只有这碗驱寒的姜糖水。

白宸看着盅口袅袅升起的热气,心中那点因农事而起的宁静悄然被一丝异样取代。钟离的反常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他端起陶盅,温热的触感透过粗粝的陶壁传来。辛辣的姜汤入喉,暖流直抵四肢百骸,却无法驱散心头悄然凝聚的阴翳。他目光投向窗外更深的夜色,穿过鳞次栉比的新建屋舍,投向孤城那几处尚未完全修复、依旧黑黢黢如同巨兽伤口的城墙豁口。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三声凄厉短促、如同濒死野兽哀嚎的骨哨声,猛地撕裂了夜的死寂!声音并非来自城外,而是从城内最高的西城箭楼顶端传来!那哨音尖锐刺耳,带着撕裂般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风声,惊得远处几声犬吠戛然而止!

是燕无霜的骨笛!

但那声音,绝非她牧羊时吹奏的清越悠扬!这是天狼教最高级别的警讯——群狼啸月,死战之召!

白宸霍然起身!手中陶盅“啪”地一声落在案上,滚烫的姜汤泼溅出来,在农书手札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辛辣的气息猛地炸开!他冲到窗边,一把推开沉重的木窗!

寒风如同冰刀,裹挟着刺骨的霜气,猛地灌入!吹得案头灯火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只见西城箭楼顶端的角楼窗口,一点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急促地晃动了几下,旋即熄灭!借着清冷的月光,白宸清晰地看到,角楼狭窄的窗口处,一个靛蓝色的身影正蜷缩在冰冷的石墙角落里,正是燕无霜!她怀中紧抱着那枚温润的骨笛,但此刻,她蜜色的脸上溅着几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暗沉的污迹!她腰间——那串曾经缀满七颗仇人头骨、早已被她亲手埋葬的银铃位置——此刻,一枚小小的、替代性的生铁铃铛(临时挂上的示警物)正无力地垂在粗布短打上,铃身沾满了粘稠的、反射着月光的暗红色液体!那绝不是泥土!

“敌袭——!!” 城墙上,终于有守夜的士兵反应过来,凄厉的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孤城!

“叛军!是叛军!”

“北门!北门火起!!”

“狄字旗!是‘铁棘笼’狄彪的人马!!”

无数惊恐的呼喊、杂乱的奔跑声、兵刃仓促出鞘的摩擦声、妇孺惊恐的哭叫……如同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瞬间将夜的宁静撕得粉碎!空气里,那点新粮的清香、木料的松香、甚至姜糖的甜暖,被一股汹涌而来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焦糊味和血腥气彻底吞噬!

蹬蹬蹬!

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响,叶承云几乎是撞开了阁楼的门冲了进来!他青衫歪斜,头发散乱,左袖口那缕槐花蜜香早已被浓重的烟尘和汗臭淹没。他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左手托着的黄铜算盘沾满了黑灰,右手死死攥着一块巴掌大小的、边缘扭曲焦黑、还散发着刺鼻火油和硫磺味道的铁片!

“主上!!” 叶承云的声音嘶哑变调,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难以置信的恐惧,“北…北城门瓮城…瓮城陷了!狄彪…狄彪那畜生用了火油!混了东西!烧得邪乎!城门楼…塌了半边!” 他因极度恐惧,拨动算盘的第三指死死扣住一颗算珠,指节捏得青白,几乎要将其嵌入血肉!

白宸一把抓过那块滚烫的铁片!入手沉重,边缘锐利,带着攻城火油焚烧后的高温余烬和浓烈刺鼻的硫磺松脂气味!这是猛火油柜爆炸后的残片!火光映照下,焦黑的铁片内侧,几道极其仓促、深深划刻的痕迹赫然在目——那并非自然的裂痕,而是三个歪斜却清晰可辨的刻字:

**卷三**

卷三?!

白宸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猛地想起崔璃机关匣底层,那几张被油布层层包裹、笔迹古怪如天书般的图纸残页!那些纸张坚韧异常,墨迹不褪,上面绘制的奇形怪状的机括和标注的符号,他曾百思不得其解,只依稀有“卷三”字样!难道……狄彪这威力陡增的猛火油,竟与那神秘图纸有关?!

“崔璃呢?!” 白宸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目光锐利如刀,射向混乱的北城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半边夜空染成狰狞的橘红色!隐约传来的,是叛军野兽般的咆哮和守城士兵垂死的惨嚎!

“崔…崔姑娘…” 叶承云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北门方向的手剧烈颤抖,“火…火起时,她就在瓮城上调试新制的守城弩机!火油柜炸开…就…就在她附近!那火…那火沾身就着!扑不灭啊!!” 他最后的话语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算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算珠滚落一地。

白宸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低头,死死盯着手中那块刻着“卷三”的滚烫残片,指尖被高温灼得刺痛,那点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骤然炸开的冰冷与暴怒!崔璃!机关匣!卷三图纸!狄彪!

他猛地攥紧铁片,焦黑锐利的边缘深深硌入掌心模糊的纹路,几乎要割破皮肤。目光抬起,越过混乱的孤城,投向北方那片被火光映亮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狰狞的黑暗。

“传令!” 白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钢铁般的决绝,穿透了阁楼的混乱与窗外的喧嚣,“所有能动的人!上城墙!死守!叶承云!”

“属下…在!” 叶承云强撑着站直,声音还在发抖。

“带几个人,去工坊废墟!” 白宸将那块滚烫的铁片狠狠拍在案上,震得油灯火苗狂跳,“把所有能找到的猛火油柜残骸,尤其是刻了字的!一块不落!给我找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案头被姜汤浸透的农书,那上面精心绘制的春耕图景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如此脆弱可笑。

“主上,那火…那火邪门!沾着就…” 叶承云眼中满是恐惧。

“再邪的火,也是人放的!” 白宸打断他,眼中寒芒如星,“找到它!拆开它!弄明白狄彪加了什么‘料’!” 他抓起案头冰冷的佩刀,刀柄粗糙的缠绳摩擦着掌心厚茧,“告诉守城的弟兄们,顶住!天亮之前,我给他们破这‘鬼火’的法子!”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冲出阁楼,靛青棉袍的下摆带起一阵寒风,卷入楼下更浓重的血腥与硝烟之中。高阁的孤灯被劲风彻底扑灭,只余下案头那块刻着“卷三”的焦黑铁片,在窗外冲天的火光映照下,反射着冰冷而诡异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