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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红袖添香

暮春的雨,来得毫无征兆。

方才还是晴空,转瞬间便乌云压城,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天际,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闷雷,如同巨兽在云端咆哮。

沈栖凰正屏息凝神,素手执着墨锭,在端砚中徐徐画着圈儿。

那墨色浓稠如夜,在砚底无声晕开。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凝在手腕的力道与墨汁的浓淡上,生怕一丝不妥扰了案后人的思绪。

惊雷乍起,她纤细的手腕猛地一颤,墨锭脱手,“啪嗒”一声轻响,溅起的墨汁如同不祥的乌鸦羽翼,倏地扑落在萧执圭刚批阅过半的奏折上,瞬间洇开一片刺眼的、乌云般的污迹。

“啊!”沈栖凰低呼出声,心骤然提到嗓子眼。

她手忙脚乱地抽出丝帕去擦,那墨迹却像是有了生命,越擦越洇,越擦越花,洁白的纸页上污浊一片,狼狈不堪。

急火攻心,加之被雷声惊扰的余悸未消,她只觉得耳尖滚烫,连带着颈侧都泛起羞窘的红霞。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却及时覆上了她慌乱无措的手背。

萧执圭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响起,奇异地抚平了她的仓惶:

“无妨。不过一份奏折,再誊抄一份便是。”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习武、执笔磨砺出的薄茧,粗糙的触感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肌肤,激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战栗,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

沈栖凰抿了抿微干的唇瓣,悄悄抬起眼帘——太子殿下今日难得未戴繁复的金冠,如瀑墨发仅用一支通体温润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额角,衬得他原本凌厉的眉目此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闲适清俊。

他正垂眸专注于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章,长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静谧的浅影,唇角似乎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柔和弧度,专注的神情在摇曳的烛光下,俊美得令人屏息。

“看什么?”他突然抬眸,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偷觑的视线。

那双深邃的眼瞳里,映着案上跳动的烛火,如同幽潭投入了星子,亮得惊人,也烫得她心尖一颤。

沈栖凰像只受惊的兔子,慌忙低下头,恨不得将脸埋进衣襟里。

下巴却被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捏住,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抬起。

“栖凰,”他俯身靠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嗓音低哑醇厚,带着一丝玩味,“你最近……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自那日他饮下绝育药,以决绝姿态斩断所有后路后,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名为“身份”与“亏欠”的冰障,便悄然消融了。

沈栖凰待他,再不似从前那般处处谨慎、时时疏离。

她会在他埋首案牍时,抱着砚台悄悄挪近,默不作声地为他研墨添香;

会在他临帖练字,笔走龙蛇之际,故意用垂落的柔软发梢,若有似无地扫过他执笔的手腕,惹得他笔锋一滞;

甚至……在他闭目假寐于软榻时,她会屏住呼吸,像只偷食的雀儿,飞快地在他微蹙的眉心印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然后红着脸飞快逃开。

萧执圭爱极了她这般鲜活灵动的模样——像只终于确认了主人宠爱,小心翼翼探出爪子,带着点恃宠而骄意味的猫儿,每一分试探都挠得他心头发痒。

又一道惊雷挟着万钧之势在殿外炸响,整个紫宸殿似乎都随之震颤。

沈栖凰几乎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身体快过思绪,猛地扎进萧执圭坚实温热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双手下意识地揪紧了他玄色蟒袍的前襟。

萧执圭顺势张开手臂,将她纤细柔软的身子整个揽入怀中,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她稳稳抱坐在自己膝上。

少女身上常年萦绕的、清苦微涩的草药气息,此刻混合着墨锭松烟特有的冷冽墨香,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息,奇异地交织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只属于她的独特味道。

萧执圭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环在她腰肢的手臂收得更紧。

“怕雷?”他低声问,带着薄茧的指尖隔着薄薄的春衫,缓缓抚过她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脊背线条,带着安抚的意味。

沈栖凰在他怀里轻轻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小巧的耳垂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带着细微的鼻音:

“小时候……在慈恩寺里,雷雨夜总是……特别冷。殿宇空旷,风呜呜地吹,好像……要把人骨头缝里的热气都抽走。”

那段被刻意尘封的、无依无靠的灰暗记忆,随着雷声悄然浮现,带来一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萧执圭眸色骤然一暗,环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像是要将那侵入骨髓的寒意彻底驱散,用自己滚烫的体温将她完全包裹。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瓣珍重地落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落地:“以后不会了。栖凰,有我在。”

第二节 情动

窗外的雨势愈发急了,豆大的雨点噼啪作响地敲打在琉璃窗棂上,汇成一片密集的鼓点,隔绝了殿外的一切声响。

紫宸殿内,烛火融融,暖意氤氲,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融成一幅暧昧而温暖的剪影。

沈栖凰安静地依偎在萧执圭宽厚温暖的胸膛前,脸颊紧贴着他沉稳起伏的心口。

起初,那心跳平稳有力,如同远航巨舰的鼓点,令人心安。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沉稳的鼓点渐渐变了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咚咚咚地撞击着她的耳膜,震得她心尖发麻,一股陌生的、令人心悸的热流悄然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她自己的心跳也失了方寸,与他狂乱的鼓点应和着。

“殿下……”她有些不安地微微仰起头,想要看清他的神情,探寻这异样心跳的缘由。

话音未落,余音便被彻底吞噬。

萧执圭的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温柔试探的、近乎凶狠的炽热。

他一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不容她有半分退缩,另一只手臂铁箍般环紧她的腰肢,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

滚烫的舌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易撬开她微启的唇瓣,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般急切地攫取着她清甜的气息,每一寸纠缠都带着压抑已久的、几乎焚毁理智的渴望。

“唔……”沈栖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索求吻得浑身发软,头脑一片空白,仿佛置身于熔炉之中。

指尖无意识地深深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昂贵的云锦在她手中皱成一团,却丝毫无法缓解那灭顶的窒息感和汹涌而至的陌生情潮。

氧气似乎都被他夺走,肺腑间充斥着独属于他的、强势而清冽的气息。

“栖凰。”他在掠夺的间隙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粗粝的砂石摩擦,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翻涌如岩浆的欲念。

他双臂用力,竟将她整个人从膝上抱起,旋身便将她放倒在身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

堆积如山的奏章、笔墨纸砚被扫落在地,发出“哗啦啦”一阵纷乱的脆响,如同此刻两人同样纷乱的心跳与呼吸。

他高大的身躯随即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困在自己与冰冷的案面之间。

萧执圭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她纤细的腰肢,隔着轻薄的春衫,那热度几乎要将布料灼穿。

他的手掌带着惊人的力道和灼人的温度,顺着她玲珑起伏的腰线缓缓上移,带着探索与占有的意味,隔着衣料一遍遍摩挲她敏感的脊背曲线,每一次滑动都激起她身体一阵细微而剧烈的战栗。

“你知道……我忍了多久吗?”

他滚烫的唇再次覆上她的,气息灼热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与颈侧,低沉的话语带着难以言喻的煎熬与痛苦,每一个字都像火星溅落在干柴之上。

沈栖凰被迫仰躺在冰冷的案上,如瀑青丝铺散开来,眼尾被情欲熏染得一片绯红,眸中水光潋滟,迷离地望着上方那张因情动而显得愈发俊美迫人的脸。

她的唇瓣因方才激烈的亲吻而湿润红肿,如同雨后的海棠花瓣,嫣红诱人。

这脆弱又妩媚的姿态,彻底点燃了萧执圭眼中最后一丝名为克制的星火。

“阿圭……”她被他灼热的眼神烫得心慌意乱,身体深处涌起一股陌生而汹涌的空虚感,夹杂着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本能地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声音破碎地轻喘着,

“别……我、我受不住了……”

这声脱口而出的、带着极致亲昵与依赖的“阿圭”,如同九天惊雷,重重劈在萧执圭的心坎上!

这个乳名,承载着他晦暗童年里仅有的一点暖色,是他深埋心底、绝不容他人触碰的私密领域。

登基为储后,更是无人敢以此名讳相称。

然而此刻,从她微肿的红唇间,带着喘息与娇怯轻轻唤出,却像一把最精准的钥匙,瞬间捅开了他所有理智的闸门!

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那汹涌的情潮再也无法抑制,化作燎原之火席卷全身。

“再叫一次!”他猛地俯身,滚烫的额头重重抵上她的,鼻尖相触,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子,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渴求。

沈栖凰被这瞬间爆发的强烈情感冲击得浑身发软,巨大的羞意让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地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他线条紧绷的颈窝,仿佛那里是唯一的避风港。

“栖凰,”萧执圭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再次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布满红霞、泪水盈盈的脸。

他深邃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熔炉,翻滚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欲念与不容置疑的命令,“看着我。”

沈栖凰被迫颤巍巍地睁开迷蒙的泪眼,直直撞入他那双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灼热目光里。

那目光里有深不见底的爱恋,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更有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疯狂。

巨大的心悸与一种奇异的、献祭般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张了张唇,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清晰无比地落在他耳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阿圭……”

“唔!”萧执圭喉间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猛地将她从冰冷的案上捞起,死死按进自己滚烫的怀里!

他的手臂绷紧如铁,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纤细的骨骼都揉碎,彻底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沈栖凰被他勒得生疼,胸腔的空气似乎都被挤压殆尽,然而这近乎窒息的拥抱,却奇异地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落泪的安心感——这拥抱里没有权衡,没有算计,没有储君的威仪,只剩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原始、最纯粹、最霸道的占有欲和深入骨髓的珍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

殿内只剩下两人粗重交缠的喘息和窗外越发滂沱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执圭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深吸一口气,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一些,稍稍拉开了两人紧贴的距离。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声音里带着情潮未褪的沙哑和一丝无奈的苦笑:

“小妖精……别再这样招惹我了。”

那语气,竟像是恳求。

沈栖凰伏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着那依旧狂乱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残留的紧绷和灼热。

方才那灭顶的情潮余韵未消,身体深处那陌生的悸动仍在悄然蔓延。

一个大胆的、近乎挑衅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她忽然仰起头,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娇憨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柔软的唇瓣如同蜻蜓点水般,飞快地在他上下滚动的、性感凸起的喉结上印下一个轻吻!

“唔!”萧执圭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最猛烈的闪电劈中!

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喉结被触碰的那一点瞬间窜遍全身!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沈栖凰!”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带着一丝得逞的狡黠和无辜,像只成功偷到腥的小猫,甚至歪了歪头,声音软糯却字字清晰:

“殿下不是说……无论如何,都永远不会伤害我吗?”

她竟将他曾经的誓言,当作了此刻纵容的护身符!

萧执圭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双深邃的凤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无奈、纵容、还有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更加汹涌的欲念。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低沉的笑,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宠溺和一丝危险的警告。

他猛地低下头,在她微肿的、还带着水光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清晰的齿痕,哑声道:

“小狐狸精……你且记着今日。等大婚那日,看我怎么……连本带利地‘收拾’你。”

“收拾”二字,被他念得又低又沉,带着浓重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暗示,让沈栖凰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如擂鼓般狂跳起来。

第三节 边关捷报

翌日,雨势渐歇,天空依旧阴沉。紫宸殿内,气氛却与阴郁的天气截然相反。

“好!好!好!”

皇帝将手中那份染着边关风尘气息的八百里加急战报重重拍在御案上,连道三声“好”,洪亮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下,连日来的阴霾似乎都被这捷报一扫而空,“不愧是朕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兵部尚书王崇山躬身立于阶下,亦是满面红光,声音洪亮地禀报:

“启禀陛下!七殿下萧承锐,亲率三千玄甲轻骑,趁暴雪掩护,翻越鹰愁涧天险,出其不意直捣突厥王庭!阵斩敌酋大将数名,生擒左贤王阿史那咄吉!敌军主力溃散,已仓皇退兵百里之外!北境之危,已解!”

皇帝抚着保养得宜的长须,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自豪,连眼角深刻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锐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有勇有谋,胆识过人!”

他目光扫过战报上“生擒左贤王”几个字,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此结果极为满意。

他起身踱至殿门口,负手望着殿外被雨水洗刷一新的琉璃瓦和依旧阴沉的天色,雨丝虽细,却连绵不绝。

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太子……近日如何?”

侍立在御座旁的老太监高全,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他闻言立刻上前半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欣慰的笑容,恭敬地回禀:

“回陛下,太子殿下近日……似乎心情甚好。批阅奏章时,时常眉眼舒展,嘴角含笑,连带着东宫伺候的人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知情”与“趣致”,

“老奴隐约听说……似乎栖凰公主……有关。”

皇帝萧衍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他摆摆手,打断了高全未尽的话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里似乎有几分了然,有几分纵容,或许……

也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帝王的审视与思量:“年轻人啊……” 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如同殿外那绵绵的春雨,却仿佛蕴含了千钧重担。

第四节 凤仪心语

凤仪宫内,鎏金兽炉中吐出袅袅安神香,气氛宁和。

皇后端坐于上首凤座,手中捧着一盏雨过天青的汝窑茶盅,茶烟氤氲,模糊了她雍容华贵的眉眼。

“母后,”萧执圭坐在下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眉宇间那股常年萦绕的冷冽疏离之气却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温润的柔和,尤其当他提起那个名字时,眼底的光彩更是藏也藏不住,

“儿臣想娶栖凰为妻,立她为太子妃。”

皇后放下茶盅,抬眼看向自己这个素来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子。

此刻他眼中那份赤诚的、带着少年人热度的光芒,竟让她恍惚间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执拗地抱着受伤的小兔子,跪在她面前恳求救治的小小身影——那时他想要什么,亦是这般直截了当,眼神里有着同样的、不容更改的决心。

“本宫……早看出来了。”

皇后唇角微扬,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带着点揶揄的笑意,目光扫过儿子微红的耳根,

“只是没想到,吾儿如此沉得住气,竟能忍到今时今日。”

她养大的儿子,她太清楚他对那丫头的在意,那份在意,早已超越了寻常的恩情。

萧执圭微微垂眸,浓密的长睫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思绪,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儿臣……在等她心甘情愿。”

他不要一丝勉强,他要她完完全全、心无旁骛地走向他。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轻轻叹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儿子面前,如同寻常母亲般,伸手替他理了理本就一丝不苟的玄色蟒袍衣襟,动作轻柔而慈爱。

指腹不经意间拂过衣襟内侧一处极其隐秘的、略显粗糙的针脚——那是沈栖凰刚学女红不久,笨手笨脚替他缝补撕裂处留下的痕迹,他一直穿着。

皇后心下了然,指尖在那处微顿。

“锐儿已在凯旋途中,不日便抵京。”

皇后温声道,目光慈和地看着儿子,“待他回朝,宫中摆下庆功宴,诸事安定后,本宫便寻个合适的时机,向你父皇提及此事。”

她顿了顿,凝视着萧执圭的眼睛,问出了心底深处最深的关切,声音放得更轻,“栖凰她……当真愿意了?心结……都解开了?”

那孩子的心防有多重,她比谁都清楚。寒毒之痛,孤女之殇……哪一样不是压在心头的大山?

提到沈栖凰,萧执圭冷峻的眉眼瞬间如同春水初融,眼底的柔光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毫不犹豫地颔首,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笃定与满足:“嗯。她愿意。”

想起她昨夜在他怀中那声带着颤抖与全盘托付的“阿圭”,想起她眼底冰消雪融后的潋滟光芒,他整颗心都被暖意填满。

“你用了什么法子?”

皇后忍不住好奇追问,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

“那孩子防备心重得如同惊弓之鸟,心思又细密如发。本宫养了她这些年,自问待她如亲生,却也未必能真正走进她心里最深处的那道门。”

她实在好奇,自己这冷情冷性的儿子,是如何叩开那扇紧闭的心扉的。

萧执圭闻言,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又带着无限缱绻的笑意,却避而不答,只郑重道:

“母后放心。儿臣此生,定会待她如珠如宝,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皇后望着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看着他褪去所有伪装后,那份纯粹的、近乎虔诚的爱意,心头蓦地一酸,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许多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深夜,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少年萧执圭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中闯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同样满身血污、气息奄奄、如同破碎琉璃娃娃般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冲进凤仪宫,嘶哑地喊着“母后,救她!”

那双布满血丝、写满恐惧与哀求的眼,与此刻眼前这双盈满温柔与坚定的眼,奇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或许,在那一刻,当他不顾一切将那个冰冷的小生命从死亡边缘抢回,紧紧抱在怀中的瞬间,命运的丝线就已将他们牢牢系紧,纠缠至今,再难分离。一切,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