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衣的背影在蒸腾的热浪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牵引力。
“走吧!”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形力量推着向前的无奈。
“快点跟上!”我咬了咬牙,强撑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胖子也认命地哀叹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
西北方向,那片被巴图尔儿子和葛云衣共同指向的、可能隐藏着“黑石人像”的沙海,像一张无声的巨口,等待着吞噬我们。
然而,没走出多远——或许只有几百米,绕过一座高大的沙丘之后,眼前的景象再次让我们的心脏猛地揪紧!
前方,在相对平坦的一片沙地上,赫然出现了…船!
不止一艘!不是刚才那如同幻影般“航行”的幽灵船队!而是一片!数量更多!
它们静静地、无声无息地匍匐在金色的沙海之上,如同搁浅了千万年的鲸群遗骸,散发着浓烈的死亡和朽败的气息。
“我操!还来?!”胖子怪叫一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条件反射地就想往后缩,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姑奶奶!有完没完啊!胖爷我这心脏可经不起这么吓唬!”
葛云衣停下了脚步,清冷的目光扫过前方。
陈忘川也眯起眼,仔细观察了几秒,沉声道:“胖子,看清楚!这次…是真的!”
胖子惊魂未定地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果然,这次看到的船,不再是悬浮在沙丘之上的幻影,而是实实在在地…倒扣在沙漠上!
一艘艘大小不一、样式古老残破的木船,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掀翻,船底朝天,深深地嵌入沙地之中。
船体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和风沙彻底吞噬的灰败色泽,木质腐朽不堪,布满巨大的裂缝和孔洞,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散架。
这些倒扣的船骸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充满仪式感的排列方式,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所有的船头,都诡异地指向同一个圆心方向!
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的辐射状图案,烙印在无垠的沙海之上!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风吹过船体破洞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呜呜”声。
“我的老天爷…”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小眼睛里充满了震撼和荒谬感,
“这…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沙漠船坟场?还排得这么…这么整齐?跟…跟摆了个什么邪门阵法似的?”
葛云衣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扫过这片诡异的船葬遗迹,最后落在那无形的圆心位置,眼神深处似乎有冰冷的刻度在衡量着什么。
胖子绕着最近的一艘倒扣小船转了两圈,啧啧称奇,恐惧暂时被贪婪压下去一点:
“嘿!老陈!你看这木头!虽然烂得差不多了,但这造型,这做工!绝对是老古董啊!这要是能扛回去几块…啧啧,够胖爷我换多少小丫头片子啊!”
他摩拳擦掌,似乎正在考虑怎么把这几千斤的朽木弄出沙漠。
“你确定能把它带出沙漠去?”陈忘川讪讪的说道。
“我能,必须能啊,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胖子说话的同时故意看向葛云衣。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葛云衣动了!
她没有丝毫预兆,身形快如鬼魅,几步就跨到一艘相对较小、保存也略“好”(相对其他而言)的倒扣木船旁边。
紧接着,在胖子和陈忘川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她看似纤细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只见她腰身一拧,右腿如同钢鞭般带着破风声,自下而上狠狠地踹在倒扣的船体侧面!
“嘭!!!”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那艘至少也有几百斤重的朽烂木船,竟然被她这一脚硬生生踹得翻滚了起来!
沉重的船体在沙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扬起一片沙尘,最终…正面朝上地停了下来!
“卧——槽——!”胖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下巴差点砸到脚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整个人都石化了!他指着葛云衣,手指抖得像帕金森,声音都劈了叉:
“这…这…这是什么脚?!雷欧飞踢吗?!姑奶奶!您…您是真牛逼啊!胖爷我服了!五体投地地服了!”
以前被踹的肚子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葛云衣对胖子的惊叹置若罔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那艘被她强行“翻身”的木船旁。这艘船正面朝上后,更显破败。船舱内部积满了厚厚的沙土。
她反手从腰间一抹,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那是一柄造型古朴、弧度优美的弯刀,刀身暗哑,却透着森然的杀气。她毫不犹豫,手起刀落!
“嗤啦——!”
弯刀如同切豆腐般,轻易地划破了船体侧面早已腐朽不堪的木板!那声音干涩刺耳,像是划破了尘封千年的裹尸布。
随着木板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尘土、朽木和某种…极度干燥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我和胖子强忍着不适,凑近那个破口,借着惨淡的日光向内看去——
船舱内,厚厚的沙土之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不,准确地说,是一具干尸!
尸体已经完全脱水,呈现出一种深褐色的皮革质感,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架。
身上的衣物早已朽烂成碎片,与沙土融为一体。干枯的头发如同乱草,黏在同样干瘪的头颅上。
脸部肌肉萎缩塌陷,嘴巴大张着,露出焦黄的牙齿,形成一个永恒无声的呐喊姿态。
眼窝深陷,空洞地望着上方腐朽的船板,仿佛在凝视着早已消逝的天空。整个尸体蜷缩着,保持着一种极其痛苦、绝望的姿势。
“嘶…”陈忘川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看这脱水风化的程度…恐怕…有上千年了…” 他作为考古学者的本能让他仔细观察着干尸的特征和船体的结构,“
这种船葬方式…闻所未闻!将船倒扣…指向圆心…这绝非寻常的埋葬,更像是一种…献祭或者镇压的仪式!”
胖子也从最初的震惊和恐惧中稍稍缓过神,小眼睛盯着那具千年干尸,闪烁着一种看到金矿的光芒:“
老陈!这地方…这鬼地方最出名的古国是啥?楼兰啊!这…这该不会是楼兰古尸吧?!我的亲娘!这可比埃及那裹成粽子的木乃伊稀罕多了!
这要是能弄出去…咱们可就真发达了!胖爷我后半辈子就指着它吃香的喝辣的了!”
他搓着手,跃跃欲试,似乎已经在盘算怎么把这“宝贝”打包带走了。
然而,就在胖子沉浸在对财富的幻想中时,葛云衣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干尸裸露的胸骨位置——
那里,在干瘪发黑的皮肤下,似乎烙印着一个极其古怪的、深黑色的符号!那符号线条扭曲复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性!
更诡异的是,当葛云衣手中的弯刀刀尖无意中靠近那个符号时,那黑色的印记…竟似乎极其微弱地…闪过了一丝幽光!如同沉睡的恶魔被惊动,睁开了眼睛!
葛云衣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收回弯刀,厉声喝道:“退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警告和急迫!
同时,她的身体瞬间绷紧,做出了防御姿态,目光如电般扫向船葬遗迹的中心以及四周的沙地!仿佛那里潜藏着无形的、致命的威胁!
我和胖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喝吓了一跳!胖子刚伸出去想摸摸干尸的手僵在半空。
陈忘川也心头一凛,顺着葛云衣戒备的目光望去——除了死寂的船骸和黄沙,似乎什么也没有。
但葛云衣那如临大敌的姿态,以及干尸胸口那诡异符号瞬间闪过的幽光,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了我们的心头。
“老陈这些倒扣的船,指向圆心的排列…究竟是什么意思?”胖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