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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王不会怎么样,依旧过他倚红偎翠的日子,逍遥自在,醉生梦死。

纪绿沉走出西院,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纪灵休。

人世本就待女子苛刻,需要她牺牲时便牺牲,需要她送命时便送命。

东院的侍女蹲守着殷勤迎上来,请纪绿沉务必过去一趟。

“我们郎君重伤,无法远迎,请九殿下恕罪。”插金戴银的侍女容貌普通,名字却很纤巧,叫作镂玉。

“你是不是还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叫‘雕琼’啊?”章窈随口插两句闲话。

“回章四娘子的话,婢子没有姐妹,是服侍郎君的另一位姐姐叫这个名儿。”

纪绿沉左手按着右手手腕,缓解腕部疲劳。

长春院东院正房,里头听见脚步声和说笑声,正是叫作雕琼的大丫头打着细竹枝湘妃帘迎着。

柳奉瑄躺在水墨字画的白绫床帷里,薄被盖在胸口以下。他挣着让镂玉、雕琼相帮着把他扶起来坐着。

纪绿沉坐在六曲花鸟屏风外的黄杨木木嵌骨雕楼阁人物插屏坐榻上,敛了敛裙子,迎春、章窈站在两侧。

“姐夫的这卷画,物归原主。”

纪绿沉的音色听不出来情绪,章窈捧着红漆描金折枝花果纹长盒子走进屏风就要打开盒子,把卷轴打开给柳奉瑄过目。

“不……”柳奉瑄舔着干裂的唇皮,哑声。

一时意气平白生了许多事情,这卷画,太和帝铁定嫌晦气。纪灵休本是极爱的,但眼前这位主儿已经从西院过来了,大约也是不要了。

他的笔触描摹了妻子的罪证,还要他收藏保留,受日日噬心之痛。

但……这是纪绿沉一寸一寸拾遗补缺,亦是她亲手装裱。

就好比他们这乱糟糟的关系。

没有纪灵休,纪绿沉依旧会平常心待他,但不会有这样似近又远的亲近。

“琼娘收着吧!”柳奉瑄声音低弱。

“九殿下是坐一坐,还是……这就走?”他艰难地把这些字拼成一句话,问出口。

“姐夫有话请直言。”纪绿沉背脊松弛,左手压着右手有一搭没一搭揉着手腕。

她相比上一次让石青带话时的对他的态度,更疏离了。

是因为纪灵休,还是因为朝堂上声势汹汹的请命——逼她下嫁淄青?

“你……你上次让石青传的话……”柳奉瑄嗫嚅,肺腑情绪的堵塞加重胸腹伤口的痛楚。

确实不是谈嫁娶话题的好时机,柳家接下来还要操持纪灵休的丧礼。

但这时候不争取,她会越来越远,他承认他是癞蛤蟆吃天鹅肉。

“本宫记得,本宫说让姐夫自荐平藩……”纪绿沉手掌撑着侧脸,往榻上凭几倚了倚,支着手臂,烟青广袖滑下去一大截。

她笑容倦怠,说着什么言不由衷的话:“那敢情更好呀,姐夫大杀四方去把本宫迎回来!”

柳奉瑄的伤口更疼了。

万寿节那日,父母把纪灵休带回了柳家,纪灵休泄愤扎了他十几刀。不是致命伤,也养了七八天了。

可他就是疼。

纪绿沉在用她的方式牵引着他,给他一个可以憧憬的未来,但他这辈子就别肖想了,下辈子投一个雄才大略的胎再说。

现在的纪绿沉有一种淡淡的疯感,莫名让他联想到纪灵休,也加深了他痴缠的心思。

她的耳垂上,点翠坠子簌簌摇动,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荡着秋千。

他上次就注意到了,她戴耳珰、戴耳坠,和纪灵休一样。这是胡人胡俗,汉家儿女珍重父母所赐体肤,太和帝没少点名批评纪灵休。

可这秋千,到底摇动了他的心旌。

“九殿下也戴耳坠啊……”柳奉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在一个人前隐隐恨着另一个人。

他不会向纪灵休低头。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萧贵妃也穿耳呢,神宗皇帝说了,大衍盛世兼容并包,既然好看,为什么不能戴呢?”

章窈撇下了长长的一句话,忙追着纪绿沉起驾。

照纪绿沉的妥帖,那些有的没的不知道还要说多久,章窈倒是没料到纪绿沉突然起身就走了。

无论纪绿沉对待柳奉瑄耐心或者任性,她飘荡无定的少女心莫名认定,殿下对这位姐夫不同。

他们之间说的很多话,殿下从来不会和颜淏初说。

那一对儿金童玉女,年幼相识,又一起长大,多么可惜!

“永嘉长公主殿下……殁了……”章窈被迎春突兀出声吓了一跳。

杨柳轻絮翻过来滚过去荡上远空,西院零零散散的哭声已经响起了,悲悲咽咽,惹人伤怀。

“走吧。”纪绿沉还是揉着手腕。

迎春与章窈低着头,加快脚步,柳绿桃红的裙子随风呼呼作响,他们背离这一片淅淅淋淋酝酿着大雨的庭院。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宝姐姐的柳絮词填的好,可要下雨了,柳絮飞不出这个庭院就成泥碾尘。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迎春又默诵南宋范成大的诗句,这一次雨后天晴,轰轰烈烈的夏天就来了。

可无论她想谁的诗句都不管用,抵抗不了红颜零落的宿命。

纪绿沉婉拒了柳家侍女送上的纸伞,一行人坐上马车,乒乒乓乓的硕大雨点子便打下来了。

车夫换成了绣衣卫副使季平安,帘子一角推进去了一个乌木妆盒样式的小盒子,迎春认得是绣衣卫存放紧急消息的制式,忙捧给纪绿沉。

“皇孙册封广陵王。”

“手铸金人立太子妃。”

盒子转到章窈手里后,章窈奇怪地把纸条上的小字念了出来。

“这有什么可写的,还搞得神神秘秘,诏书上还写‘咸使闻之’呢!”章窈嘀咕道。

“写下这两张纸条的人,大概想听你说话了吧!”纪绿沉脖子往后一仰,高绾的发髻抵着车壁,对簪在头发上的金镶珊瑚桃蝠钗上一挂珍珠斜坠。

章窈对这句让她烦扰的打趣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到了压在盒子最底层的那张纸:“圣……圣上,中风了……”

而风雨交加中只有她一个人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