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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使者高爱卿声称此人是十年前太子东宫左卫率施采,施夏楚职任左庶子,不思劝导储君修德明政,反以巫蛊邪术蛊惑主上,离间天家骨肉,终致朕与太子兵戎相见。施采为太子近卫,纵逆不阻,罪无可赦……”

“朕许你,今日于御前复仇!”

太和帝的话每一句都在诱导,疯狂地叫嚣,杀了他,快杀了他!

替朕杀了他!

了却你我亡子亡夫之恨。

章清凤握着状纸的掌心生出些许黏腻的细汗,太和帝受到的刺激过多,糊涂得演戏也演过了头。

施夏楚、施采上溯一辈虽是南月施家,这二人却早已归沐王化。他们任职东宫更是朝廷所命,并非太子纪弘私自招揽。十年前巫蛊案的卷宗,蛊物来源只是有意往他们身上靠,并不是写准了的。

天子这样的糊涂话很容易被人揪到破绽,尤其最讲法度的刑部尚书崔攥还在下面站着呢。

章清凤看见包玉皱着眉,嘴唇微张,似叹了口气。

“陛下,认不认得此人,妾说了不算。”

施采自被南月武士押到花萼楼前后状若泥塑木雕,此时脏污碎发遮盖的眼皮动了动。

“下去!”太和帝心烦地一振大袖,在施采张嘴之先发难,觉得这个最看好的儿媳又是一堆朽木,点不透。

章清凤没有动,而是转向了施采,静默地看了他片刻。

“先太子书房斋号为何?”

施采上下唇全是干裂的血痂,他的语速很慢,似努力让每个出口的字都清晰。

“‘一箪食,一瓢饮’,崇文殿小书房,先太子殿下书房斋号曰‘饮水轩’,题于太和九年,笔力尚不足。书案左上角立着三扇素心砚屏,两侧有双鹤铜灯,左边鹤灯朝外的翅羽上有划痕,是曹阳郡主与皇孙嬉戏所致。”

“先太子哪一天离开东宫的,走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太和十八年七月十四,明月如银镜,先太子殿下站在瑶泉殿院外,遥望庭中梧桐。”

“先……”

章清凤喉头堵了下,施采的回答太细致了,很多细节她之所以清楚还是寡居生活深居简出,有意识地去追溯寻摸一些过往,做一些她的身份该做的事。

而施采的答案把十年前的那个太子栩栩如生地画出来,尤其又涉及到她。

至少,她的反应便该是不再毫无感情地追问。

纪暄的小腿儿又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这种情感很奇异,他第一次从父亲亲近之人的口听到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而这种情绪,这个时候,无人共享。

“既已验明正身,崔卿这回没有话说了吧?”太和帝咳了咳,打断下面即将失控的场面,不再暴躁跳脚,试图寻回一些天子威严。

“臣有本!”崔攥走上前几步,朱袍呼呼生风。

章清凤擦掉被风吹出眼眶的几滴泪,广袖素衣一振,随之跪下:“妾于勤政楼前献礼登闻鼓,陛下以为此事如何?”

太和帝被这二人拉扯着脑子,自以为挑了一个好敷衍的问题来回答。

“朕为天子,登闻鼓乃通天听、达民情之物,此当为今日万寿第一等贺仪!”他扭头转向御阶右下方的席位里的纪暄,“古来以孝治天下,这次你让一让你母亲!”

纪暄当即出列,跪在章清凤后头拱手:“是孙儿做儿子的本分。”

“太宗皇帝曾下诏,朝廷所置登闻鼓及肺石,有挝鼓立石者,御史当立即受状以达天听!”

章清凤掌心被汗水浸透了的状纸终于举过头顶:“罪妾章清凤,为先太子鸣冤,恳请陛下顺民情、听民意重审巫蛊案!”

“疯了!”太和帝脱离般靠在御座雕饰上,皮肉被硌得生疼,搁平时足以杀人放火的怒气此时忽略不计,被另一种愤怒取代。

“章氏疯了,拉下去……拉下去!”他求助般抬起下颌去寻侧边的包玉,包玉抱着拂尘选择性耳聋了。

楚王纪弥和八皇子纪驰站出来奉命之先被常度转来转去挡住了,随后又被两位年高德劭的叔祖父好说歹说给拉住。

“孝道古来重,孙儿也以为有冤当雪,请皇祖父允准重审巫蛊案!”纪暄随即开言,额头碰地有声,这是唯一他追随在母亲背后的时候。

“臣以为,”崔攥憋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个缺口,“当年宫中巫蛊案频发,本就疑点重重。臣细勘卷宗,其中蹊跷颇多。延光大长公主奸蛊案中涉案的禁卫将军常武,竟写成了绥西郡王常无,何其谬也!”

“且今太子巫蛊案重要人证尚存,请陛下拨乱反正,以正纲纪!”崔攥重重叩首,声音已显嘶哑。

他认为对的事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臣近日也研读过巫蛊案的卷宗,发现卷宗记载蛊物所用木头边材与心材颜色有较明显区别,且纹理粗犷,乃是兴庆宫外街道两边栽植的梧桐种所制!”颜淏初趋步,站在了父亲颜徵旁边,朗声进奏。

“而大衍本土种梧桐树颜色均匀,木纹细腻柔和。二者也可结合树叶、树皮、木材重量等轻易分辨。据施卫率方才与良娣娘子的对话,东宫瑶泉殿庭院植有梧桐树,先太子殿下也认得那是梧桐树。”

“至于那树是西域梧桐还是大衍本土梧桐,陛下遣人一看便知。”

“不必如此费波折!”章清凤举着状纸的双手发抖不已,“先太子分得清梧桐与悬铃木,凤不栖朽木,是因为有妾……才有了瑶泉殿的梧桐树!”

她的后半句声已哽咽,确实也记起了太子纪弘曾经的好处。

他确实是良人,但她不是。

“陛下!”裴渡站得与刑部尚书崔攥平齐,“此案疑点重重,诸臣工皆有所惑。且陛下春秋渐高,东宫虚位多年,民间怀念先太子,众说纷纭,还请陛下允准重审此案,以安民心!”

“曾无畏!”

嘴皮子费了许多,上头还没有反应,裴渡便喊起了帮手。

“还愣着干什么?跪承天门伏阙上书的那股劲儿呢?没看见良娣都累虚脱了,还不快把状纸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