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金色的认购按钮,好比点燃了全世界最深处的火药桶。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
亿万根手指,在同一秒,按下了那个代表着贪婪与拥有的按钮。
一元,十元,一千元,一百万元。
God001的股价,以一种彻底违背了所有金融学原理的,垂直的角度,冲向了天空。
那不是K线。
那是一道通往神国的阶梯,由全世界的欲望和金钱铺就而成。
短短五分钟,亚当这支“生物股”的市值,就超过了盘古集团本身。
十分钟后,它超过了全球所有上市公司的市值总和。
江澄站在首映礼的舞台上,仿似站在宇宙的中心。
他看着台下那些,因为抢到了一股而狂喜,因为没抢到而绝望的脸。
他看着屏幕上,那条代表着他绝对权力的,疯狂的曲线。
他才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神。
夏娃站在他的对面,在那片由金钱构成的狂热风暴里,她好比一座被遗忘的,孤独的雕像。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那点关于真实的,理想主义的坚持,在江澄这个,将生命本身都金融化的创举面前,显得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然而,她没有走。
她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江澄,看着他登上了神坛。
她好像在等待什么。
就在God001的股价,即将突破一个无法被计算的全新量级时。
全球所有人的手机,再一次,被强行推送了一条通知。
不是盘古。
是女娲娱乐。
通知的内容,简单到近乎简陋。
【女娲娱乐,即将开启一场,全球直播。】
【直播内容: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
江澄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困兽之斗。
他想。
在这个全世界都在狂热地交易“神明”的时刻,谁还有兴趣,去看一个演员的,什么狗屁自我修养?
直播,准时开始了。
画面里,不是任何华丽的演播厅。
只是一个空旷的,黑暗的舞台。
一束追光灯,打了下来。
灯光下,只有一把最简单的,木椅子。
黄启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任何华丽的演出服,就穿着他那身,最普通的,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夹克。
他走到舞台中央,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镜头,也没有说话。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好比一块,被时间遗忘了的,顽固的石头。
全世界的观众,都愣住了。
他们看不懂。
他们不知道女娲娱乐,在这个时候,搞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行为艺术,到底想干什么。
无数人开始在直播间里咒骂,叫嚣着让黄启人滚下去,不要耽误他们看God001的实时股价。
就在这时,舞台的另一侧,黑暗中,又走出了一个人。
是亚当。
他被两个盘古的安保人员,好比押送一件最贵重的展品一样带到了舞台上。
他站在那里,灰色的眼眸,依旧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他是一件商品,一支股票,一个代码。
江澄的脸色,在那一刻,沉了下来。
他没有授权,让亚当参加这场直播。
夏娃,用一种他不知道的方式绕过了他的防火墙。
舞台上,黄启人,终于抬起了头。
他看向了亚当。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最便宜的香烟和一只防风的打火机。
他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然后,他把烟盒,和打火机,一起推到了亚当的面前。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全世界,都安静了。
他们看着那个,满脸沧桑的代表着“人性”的演员。
在给那个,完美无瑕的代表着“神性”的商品。
递烟。
亚当的程序里,没有关于“香烟”的指令。
他只是看着那包廉价的烟盒,灰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困惑”的数据波动。
而这个微小的波动,瞬间,反馈到了全球的金融系统里。
God001的股价,那条一直疯狂上扬的直线,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向下的折角。
虽然只有零点零零一秒,却让无数正在进行高频交易的量子计算机,集体爆出了一串红色的错误代码。
江澄的瞳孔,缩紧了。
他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舞台上,黄启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了出来。
他开始说话了。
声音沙哑,平淡。
“我第一次演戏,是在一个地下室里。”
“演一个,被人打断了腿的,小混混。”
“导演说,我演得不像。”
“他说,我的眼睛里,没有绝望。”
“那天晚上,我没回剧组。我去找了一个真正的瘸了腿的小混混。”
“我没跟他聊戏。”
“我只是,陪他,坐在马路边上,喝了一晚上的二锅头。”
“他没跟我说他有多绝望。”
“他只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指着天上一颗快要看不见的星星跟我说。”
“他说,他以前,也想当个宇航员。”
黄启人讲得很慢,很琐碎。
没有任何戏剧冲突,也没有任何金句。
好比一个喝多了的,中年男人,在自言自语。
但他的每一个字,都好比一段,无法被解析的全新的代码。
强行,写入了亚当的,核心系统。
亚当的身体,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颤抖。
他那双灰色的眼眸里,数据风暴,再一次开始酝酿。
全球金融市场。
God001的股价,开始以一种,完全无法被预测的方式,疯狂地上下跳动。
前一秒,是涨停。
后一秒,是跌停。
再下一秒,变成了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所有依赖数据模型进行交易的AI,在那一刻全部集体死机了。
价值数万亿的,挂在系统里的买单和卖单,被这个逻辑悖论,死死地锁在了原地。
整个市场,被冻结了。
夏娃,没有攻击江澄的系统。
她只是,给这个系统,喂了一段,它无法消化的数据。
一段,关于“遗憾”的,数据。
“后来,那部戏,我演砸了。”
黄启人掐灭了烟头,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苦涩的笑容。
“导演说,我的眼睛里,没有绝望。”
“他说,我的眼睛里,只有,同情。”
“他说,一个好的演员,不需要去同情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