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看着那个由怨念与黑暗重塑的“送葬人”,甚至连吃火锅的念头都没有被打断。
他只是侧过头对身边的杨咪说了一句。
“通知王助理订位子要九宫格最辣的那种。”
仿佛眼前这个宣告要为他写下死局的恐怖存在,其威胁性还不如一顿火锅的汤底重要。
“送葬人”那张由破碎书页构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卡顿。
他准备了最华丽的登场台词酝酿了最恐怖的毁灭气场。
他等来的却是对方一句关于火锅的预订。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极致的羞辱比江澄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让他感到愤怒。
“作者你在害怕。”“送葬人”嘶吼着他身后的黑色漩涡疯狂扩张开始具现化他的“死局”。
但那不是千军万马也不是末日天灾。
从漩涡里第一个飘出来的是一段旋律。
一段无比简单无比洗脑却又无比廉价的电子舞曲。
那旋律好比病毒通过空气通过网络通过每一个能发出声音的介质瞬间传遍了全球。
紧接着漩-涡里飘出了无数的破碎的画面。
是三秒钟一个反转的狗血短剧是搔首弄姿的美女热舞是毫无营养的搞笑萌宠。
是这个时代最能麻痹神经最能扼杀思考也最能收割流量的碎片化信息洪流。
“送葬人”的死局不是毁灭。
是“降智”。
他要用最低级的奶头乐来摧毁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审美。
他要让所有人都沉浸在最廉价的多巴胺里再也无法去理解去欣赏江澄那些需要思考需要共情的所谓的“高级艺术”。
一个没有了观众的作者他的故事还有什么意义?
长城上一个刚刚还在为江澄的神迹而热泪盈眶的士兵脑子里突然开始单曲循环那段洗脑的电音他脸上的崇拜渐渐被一种空洞的傻乐的表情所取代。
盘古文创的官网上那个刚刚才开启的“全球悲剧艺术大赏”的报名通道瞬间冷清。
无数人撤回了自己的投稿他们忽然觉得写那些悲伤的故事太累了远不如刷几条搞笑视频来得快乐。
就连黄渤都下意识地跟着那段旋律抖起了腿。
他随即反应过来老脸一红却发现那段旋律好比魔音灌耳怎么都甩不掉了。
杨咪的眉头紧紧皱起。
她感觉自己大脑的思考能力正在被一种无形的黏稠的东西所糊住。
“送葬人”看着这一切发出了满意的嘶哑的笑声。
“作者你看。”
“你的悲剧太沉重了。你的史诗太冗长了。”
“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故事。”
“是乐子。”
他张开双臂好比一个迎接新时代的垃圾娱乐之神。
江澄终于正眼看了他一次。
那神情没有愤怒没有凝重。
只有一种好比顶级厨师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用脚和泥时那种生理性的嫌恶。
“盘古文创不需要垃圾分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助理的电话那头王助理的声音正因为公司流量的断崖式下跌而充满了恐慌。
江澄没有理会他的汇报只是平静地下达了三个让所有人都听不懂的指令。
“第一终止‘悲剧大赏’的线上报名。将所有报名方式改为线下邮寄手写稿件。”
“第二以盘古文创的名义收购全球百分之九十以上濒临倒闭的实体书店艺术画廊以及黑胶唱片工厂。”
“第三给我联系大卫林奇拉斯冯提尔蔡明亮以及所有还在坚持拍作者电影的不被市场喜欢的老家伙们。”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句。
“告诉他们我有一个项目。”
“一部关于‘艺术之死’的电影想请他们一起来拍。”
“片名就叫《娱乐至死》。”
挂断电话他抬头望向那个正在享受着自己杰作的“送葬人”。
“你以为你在扼杀艺术?”
“不。”
“你只是在帮我筛选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批还愿意为了一本书排队十二个小时;为了一幅画跨越整个大洲;为了一首歌去淘一张老旧唱片的真正的观众。”
“你以为你在用垃圾淹没世界?”
“不。”
“你只是在为我这部关于垃圾的电影提供最真实最丰富也最廉价的拍摄素材。”
“送葬人”的笑声再次卡住。
他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无论用出多么致命的招数。
在这个男人面前都只会沦为他下一部作品的一部分。
自己永远都只是他片场里的一个演员。
“你!”“送葬人”那张书页构成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气急败坏的情绪。
“我什么?”江澄笑了那笑意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残忍。
“我还要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最困难的市场调研。”
“现在我知道了。这个时代最受欢迎的是什么样的垃圾。”
说完他当着“送葬人”的面打开了手机里的一个音乐制作软件。
他甚至没用任何专业的设备只是用手指在手机那小小的屏幕上飞速地点着。
一段旋律从手机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那旋律比“送葬人”创造的那段更简单更洗脑更魔性。
仅仅三个音符的重复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能直接撬动人类最原始生理反应的恐怖魔力。
他只用了三十秒就做出了一段足以让“送葬人”那首洗脑神曲都相形见绌的超级垃圾。
“你以为造垃圾是件很难的事吗?”
江澄将那段旋律直接上传到了盘古文创的官网标题只有两个字。
“神曲”。
下一秒这段旋律便以一种比“送葬人”那段更加恐怖更加具有侵略性的姿态瞬间覆盖了全球。
所有刚刚还在抖腿的人瞬间换了节奏。
所有刚刚还在傻乐的人开始跟着这段新的旋律手舞足蹈。
江澄用一段更高级的垃圾覆盖了一段低级的垃圾。
他用行动告诉了“送葬人”一个最残忍的现实。
即便是比烂。
你,也比不过我。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剧本!我的剧本不是这样的!”“送葬人”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感觉自己的“作者权柄”正在被江澄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无情地剥夺。
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身后的黑色漩涡开始疯狂地向内坍塌收缩。
所有的碎片化信息所有的廉价快乐都开始倒灌回漩涡之中。
最终所有的黑暗与疯狂都凝聚成了一个点。
一个穿着一身纯白色演出服染着一头银发脸上画着精致妆容帅到不似真人的年轻偶像。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经过最精准计算的足以让任何粉丝为之尖叫的完美的微笑。
“作者大人,你的招数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