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太学医科馆的晨雾被铜钲声震散时,嬴傒正透过玻璃天窗仰望。穹顶镶嵌的彩色玻璃片在晨光中折射出虹彩,与馆内陈列的人体骨骼模型交相辉映。他踏过门槛,听见磨砂玻璃屏风后传来低低的惊叹 —— 三十余名太学弟子正围在彩绘台旁,手中的玻璃笔在蜡制人体模型上勾勒经络,彩色釉料在烛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公子!\" 李明从屏风后转出,鼻尖沾着靛蓝色釉料,\"按您说的 ' 天镜彩绘法 ',已画出十二经脉图,但足厥阴肝经的走向...\" 他指向模型的胁肋处,那里的釉料晕染开一片模糊的青碧色。
嬴傒接过玻璃笔,笔尖细如蚊足,笔杆刻着蒙氏雷纹。他想起穿越前在医学院解剖课上见过的彩色图谱,指尖在模型上轻颤:\"肝经起于足大趾,沿下肢内侧上行,\" 釉料随笔触流淌,在蜡面上留下透亮的痕迹,\"记住,经络非血管,是气机运行之道。\"
弟子王猛突然失手碰倒釉料瓶,靛蓝釉料在玻璃解剖盘上溅开,宛如夜空中的星图。\"公子恕罪!\" 少年跪地叩首,发间的玻璃校徽磕在地面发出脆响。
\"起来,\" 嬴傒扶起弟子,指着解剖盘上的釉料,\"这泼墨般的纹路,倒像太学格物课讲的 ' 流体力学 '。\" 他的声音陡然温和,\"当年扁鹊望齐侯之色,靠的也是观察与推演,彩绘亦如此。\"
就在此时,馆外传来喧哗。嬴傒掀起棉帘,看见旧贵族熊渠带着一群儒生闯入院落,手中挥舞着《礼记》竹简:\"嬴傒!你竟敢教弟子污损人体,不怕遭天谴吗?\" 他的目光扫过橱窗里的玻璃解剖器械,胡须气得乱颤,\"我大周以礼治身,何曾有过剖尸绘形之理!\"
嬴傒迎上前,玻璃靴底碾过釉料斑点:\"熊公可知,\" 他指向医科馆正中的玻璃展板,上面彩绘着脏腑图谱,\"此非污损,是求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去年关中瘟疫,若不知肺腑位置,如何施针?若不懂血脉循环,如何止血?\"
熊渠冷笑:\"强词夺理!人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容涂画!\"
\"父母若病,\" 嬴傒逼近一步,眼中闪烁着冷光,\"熊公是请巫祝画符,还是让医者看彩绘寻病源?\" 他指向正在练习的弟子,\"王猛的阿母去年因难产而逝,如今他学绘产道图,是想让天下母亲少些苦楚!\"
王猛突然跪地,举起刚完成的彩绘子宫模型:\"熊公!若早有此图,我阿母...\" 少年哽咽不能语,泪水滴在模型的玻璃底座上。
围观的儒生们面面相觑。一个老儒颤抖着翻开竹简:\"《黄帝内经》云 ' 藏象何如 ',莫非... 真需绘形方知?\"
\"正是。\" 嬴傒取过玻璃解剖刀,刀锋在烛光下闪着寒光,\"昔扁鹊破腹治疾,华佗刮骨疗毒,皆赖对人体的真知,\" 他指向彩绘台,\"今日的人体彩绘,便是明日的活人救死。\"
午后的阳光穿透彩色玻璃,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斑。嬴傒看着弟子们重新拿起玻璃笔,神情肃穆地在新模型上勾勒。李明捧着一匣釉料跑来,匣内五色俱全,最深处躺着一支金箔包裹的笔:\"公子,这是太学工造科新制的 ' 鎏金玻璃笔 ',笔尖用金刚砂磨制。\"
笔杆入手温润,嬴傒想起现代实验室里的显微操作器。他亲自在模型上绘制心脏瓣膜,釉料层层叠加,竟透出半透明的肌理:\"看清楚,二尖瓣如蝶翼,三尖瓣似莲瓣,\"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血流至此,便不会逆流。\"
弟子们屏息凝视,玻璃笔在他们手中逐渐稳当。王猛的指尖仍在发抖,却稳稳画出了肺动脉的走向。嬴傒看着少年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主刀时的紧张 —— 古今医者,对生命的敬畏原是相通。
黄昏时分,胡亥的銮驾突然抵达。少年皇帝被医科馆内的彩绘模型吸引,径直走向一副完整的人体彩绘:\"皇兄!这... 这五脏六腑,真如这般?\" 他指着模型的肝脏,鎏金冠冕险些撞落玻璃展架。
\"正是,\" 嬴傒递过一支玻璃放大镜,\"陛下请看,肝叶如扇形,内有血管如网络。\"
胡亥透过镜片惊呼:\"呀!这血管... 细如发丝!\" 他突然抓住嬴傒的手,\"难怪皇后生炽儿时,你能让她少受那般苦楚... 这彩绘... 真是仙术!\"
嬴傒心中一动。他想起胡姬生产时,自己用彩绘图指导接生婆的情景,那时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如今却成了系统的医学教育。\"此非仙术,是格物,\" 他郑重道,\"陛下若准,太学可设医学专科,广收弟子。\"
胡亥连连点头:\"准!准!炽儿以后也要学这个!\"
夜风渐起,吹动医科馆的铜铃。嬴傒站在彩绘墙前,看着《十二经脉图》在烛光中流转光华。李明捧着新完成的《奇经八脉彩绘卷》跑来,卷轴用树皮纸与玻璃纤维混制,坚韧如帛:\"公子,按您说的 ' 立体投影法 ',画出了冲脉与任脉的交会。\"
画卷展开,只见彩色釉料在纸上凸起,形成三维般的经络走向。嬴傒抚摸着冰凉的玻璃卷轴,突然想起穿越初至时,在咸阳街头见过的巫祝跳神 —— 那时他以为改变王朝需从权谋入手,如今才知,真正的变革在于唤醒对生命的科学认知。
三日后,胡亥下旨:\"太学设医学专科,人体彩绘为必修,钦此。\" 嬴傒站在新立的玻璃医圣碑前,看着工匠们刻下 \"岐伯扁鹊,格物致知\" 八字。碑身倒映着弟子们练习彩绘的身影,宛如一面映照医学进步的天镜,在咸阳的夜色中,折射出一个王朝致力于悬壶济世的决心。
当第一盏医学专用的玻璃无影灯在医科馆亮起时,嬴傒看见王猛正与同窗讨论彩绘中的疑难,玻璃笔在他们手中灵活如飞。少年脸上已无泪痕,只有对知识的渴求。嬴傒知道,这人体彩绘不仅是医学图谱,更是文明的刻度 —— 当医者能用色彩描绘生命的奥秘,大秦的土地上,将再没有不可战胜的病魔,而那些在彩绘中闪烁的玻璃光芒,终将如北斗般,照亮每一个追寻生命真相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