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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西郊半山,温家主宅。

这里并非现代钢筋水泥堆砌的产物,而是历经百年风霜、沉淀下厚重底蕴的庞大中式园林群落。白墙黛瓦,飞檐翘角隐藏在参天古木之间,溪流沿着古朴的石槽潺潺流淌,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脉络之上。空气里弥漫着沉香与草木交错的沉静气息,带着世家门楣独有的厚重威压。

暮色初合。精心打理过的园林小径两侧已亮起古朴的石灯,昏黄的光芒在微凉的空气里晕染开柔和的光圈。紫卿月从温池煜亲自驾驶的黑色轿车中步出,姿态从容。

她今天并未刻意追求夺目,选择了一身融合了现代剪裁与古典韵味的长裙。深鸦青色的真丝提花面料,在暮色下流淌着暗哑的、如同千年墨锭磨开的质感光泽。立领盘扣设计严谨,掩映着天鹅般的颈项,只在领口与袖口处露出极窄一圈墨绿色的丝缎镶边。裙身线条简洁流畅,从肩部垂坠至脚踝,仅靠面料自然流淌的垂感和腰间一道巧妙收束的丝绦勾勒出高挑修长的身姿。没有繁复珠宝点缀,耳畔仅缀着一对小巧莹润的帝王绿翡翠耳钉,颜色浓翠欲滴,是紫家世代相传的珍品,沉静得与她周身气场浑然一体。

温池煜飞快地从驾驶位绕到她身边。他穿了一身深靛蓝暗纹提花的改良中山装,利落的剪裁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颀长,玉质盘扣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最高处。平日里那副温软无害或锋芒暗藏的表情通通收敛,眼底沉淀下一片符合此情此景的、世家子弟特有的沉静与内敛。但他动作间那份对她小心翼翼的呵护和绝对的关注,却丝毫未减。他极其自然地虚扶在她肘后,如同最忠诚的骑士护卫他的女王。

温家的管事早已带着数名衣着素净、行动轻悄的仆佣候在垂花门前。

“少爷。紫小姐。”管事的声音恭敬而低沉,微微躬身行礼。

温池煜略微颔首,目光带着一丝郑重:“人都到了?”

“都在沉澜堂。”管事恭敬回答,侧身引路。

穿过两道月洞门,绕过一片水声泠泠的假山池沼,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名为“沉澜堂”的巨大花厅临水而建。花厅四面是巨大可推开的雕花木格窗扇,此刻部分开着,晚风裹着水汽和草木清香涌入。厅内陈设极尽内敛奢华,一水的花梨木明式家具泛着温润光泽,价值连城的古董瓷器、名家字画如同寻常物件摆放,无声彰显着世家积淀。

花厅中央巨大的八仙桌旁,温家的核心人物已然落座。

主位的温父温宗珩,穿着深灰色亚麻长衫,面容清癯,眉眼深邃平静,手中拈着一串温润的沉香珠串,不怒自威的气场如同沉默的古山。他并未抬眼,目光仿佛落在虚空,只有沉香的烟气在他指间袅袅盘绕。

他身旁的温夫人苏明婉,一身素雅的藕荷色真丝旗袍,姿态端方优雅。她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目光却早已越过温池煜,精准地落在他身侧那抹深沉的鸦青色身影上,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抹了然的笑意。

温池砚则坐在父亲下首,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深邃难辨。他冲温池煜点了点头,视线却牢牢锁在紫卿月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探究,仿佛要穿透她那份沉静的优雅,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爸,妈,哥。”温池煜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极其清晰、不容错辨的郑重。他身体微微侧向紫卿月,那姿态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牵引和宣告意味。他的目光不再游移,不再有任何在人前刻意营造的甜软或无害,只剩下纯粹的赤诚、无比的珍重,以及一种……即将向最重要的人交出最心爱珍宝般的、不容置疑的笃定。

在花厅内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下,他清晰、沉稳地说道:

“这位是紫卿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最终带着无比的力量落在温池砚脸上,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沉澜堂古雅寂静的空气里:

“——我女朋友。”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女朋友”三个字,像平静湖面骤然投入的石子,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温宗珩拈动沉香珠串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滞了零点一秒。

苏明婉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眼底的审视似乎柔和了一瞬。

温池砚镜片后的目光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审视的意味几乎凝成实质,却在温池煜那极其坦荡、没有丝毫犹疑的宣告性姿态下,最终沉静下来。

紫卿月在温池煜话音落下的瞬间,上前一步。她并未因那数道如同实质的目光和那声正式宣告而显出丝毫局促。

她迎上温父温宗珩那双终于抬起的、深不见底如同古潭的眼眸。他的眼神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外露,却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灵魂般的重量。

“温伯伯,温伯母。”她的声音如同玉石碰撞,清泠悦耳,没有丝毫谄媚或畏惧,只有世家之间棋逢对手般不卑不亢的从容。目光转向温池砚,“温总。”

姿态优雅地微微颔首。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天然的韵律和掌控力,那份气度似乎比这百年沉澜堂的根基更加深不可测。

苏明婉率先开口,笑容温婉,打破了短暂的凝滞:“紫小姐,久闻大名,果然是气度不凡。”她站起身,优雅地绕过桌角几步走近,目光带着长辈的温和(但实则极其锐利的穿透力)在紫卿月和儿子之间流转了一下,“阿煜这孩子不懂事,这些日子多有叨扰,紫小姐费心了。”她话语带笑,却不着痕迹地点出了温池煜之前那些“糖霜攻势”的痕迹。

温池煜立刻微微挺直脊背,脸上因母亲这句带着亲昵打趣的话而微微泛红,想开口替姐姐“辩解”或表示“都是我愿意的”,却又本能地忍住,只下意识地更靠近了紫卿月一点。

紫卿月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声音清浅:“伯母客气。池煜很好,分寸把握得当。”她目光坦然地迎上苏明婉那隐含深意的视线,短短几个字,看似谦逊,实则四两拨千斤,既肯定了温池煜的“表现”,更隐晦宣告了自己对这“分寸”的最终裁决权。

苏明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讶异和由衷的欣赏。她没再说话,只是亲切地拉起紫卿月的手,带着她走到桌边温池煜身边的座位前:“快坐快坐!菜都要凉了。”

温宗珩此时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沉稳力量,目光落在紫卿月脸上:“紫小姐,请。”声音简短,却算是正式认可了她的身份和位置。

温池砚也点了点头示意落座。

巨大的八仙桌上摆满精致的佳肴,融合了古法滋补和现代技艺,每一道都如同艺术品。温家的饮食讲究养生与清雅,分量不大,但极为考究。

用餐的气氛,因紫卿月的存在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谐。温宗珩话少,只偶尔询问一句紫卿月父母长辈的安好,话题点到即止,绝不逾距。温池砚作为兄长,偶尔抛出一个关于近期某个科技峰会的小问题,语气专业疏离,眼神却依旧带着审视。

“那篇关于分布式量子加密与经典光通信融合的架构探讨综述,观点很犀利。”温池砚放下精致的珐琅瓷汤匙,状似随意地开口。

紫卿月正用长筷夹起一块雪白的百合淮山糕,闻言抬眸,眼神平静无波:“核心在算力池化和密钥分发的边界模糊化处理上,温氏在上个季度的实验室简报里应该已有验证数据支撑。”她随口报出几个关键参数和对应的报告页码。

温池砚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他说的可是几乎属于小众高深、非核心团队难以接触到的冷门方向。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啜了一口,语气恢复如常:“紫小姐果然涉猎广泛。”

交锋在无声中结束,他对面的紫卿月已经优雅地品尝着那块糕点,仿佛刚才只是随意聊了句天气。

温夫人苏明婉显然才是调节气氛的高手。她并未过多与紫卿月谈论公事,反而将更多的火力……放在了自家儿子身上。

“紫小姐,尝尝这清炖蟹籽狮子头,”苏明婉亲自用公筷为紫卿月布了一小块极其精致、表面覆盖着晶莹橘色蟹籽的狮子头到她面前的玉碗里,眼角余光瞥向一旁正全神贯注替紫卿月剔鱼刺的温池煜,笑眯眯地说:“我们阿煜啊,平时在家可是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儿。在家里吃饭,厨房能让他碰一下的只有冰箱门!”她声音带着调侃,眼睛却看着紫卿月,意思再明白不过:看看在你面前多勤快!

温池煜正专注地用银勺和小筷将鳜鱼腹部最细嫩的肉一点点剔出来,动作堪称外科手术般精准优雅,头都不抬:“妈!鱼刺细,别分我心。”

苏明婉:“你看他!现在倒是细心得很!以前给他剥个橘子,恨不得连皮带核都给我啃喽!”

紫卿月看着碗中那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清香的狮子头,又瞥了一眼身边那个认真剔刺、耳根微微泛红的年轻男人。温夫人那看似埋怨的夸奖和温池煜那副“在姐姐面前要表现好”的专注劲儿形成了绝妙对比。她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加深了一丝,并未接温夫人的话茬,只是优雅地拿起调羹,尝了一口狮子头。味蕾瞬间被鲜嫩、清淡的极致口感所征服。

“伯母家厨艺精湛。”她真诚称赞。

温父温宗珩放下酒杯,目光淡淡扫过儿子小心翼翼递到紫卿月碟中的那碟雪白鱼肉,指尖的沉香珠串捻动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感叹:“这小子小时候挑食得厉害,青豆粒都要一粒粒挑出来扔掉。没想到现在剔刺倒是像模像样。”那话里,竟也带着点“孩子终究是别人家的了”的复杂意味。

温池煜立刻将那碟鱼肉往紫卿月手边又推了推,脸上飞红,带着点被打趣后的腼腆,又混杂着在姐姐面前被肯定的欢喜,小声嘟囔:“爸……姐姐喜欢就好。”

他下意识地用没夹过鱼肉的干净指关节,轻轻碰了碰紫卿月放在桌边的左手指尖外侧。一个微小至极的触碰,带着亲昵的试探和无声的求援,像个做错事又想让姐姐护着的孩子。

紫卿月正慢条斯理地用调羹舀起一块鲜嫩的狮子头。

指尖感受到那一点细微的触碰。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没有去握住那根试探的手指,甚至没有低头去看。

只是在温父的目光注视下,在那份调侃和温情交织的氛围里。

她极其自然地、将那块带着莹润蟹籽的狮子头送入口中。

然后。

在细嚼慢咽的空隙。

她用那只被温池煜指尖碰过的左手,随意地抬起——

仿佛是为了整理颊边并不存在的碎发。

那动作极其流畅自然。

手背极其短暂地、不着痕迹地——

拂过了紧挨着她坐着的、温池煜那微微僵硬泛红的耳廓边缘。

一个瞬间即逝的、带着暖意和安抚的微小触感。

如同清风吹过微烫的皮肤。

温池煜那因父母调侃而有些僵硬的身体瞬间软化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暖流如同温泉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从被触碰的耳朵开始,暖意直冲脸颊脖颈!他看着姐姐平静优雅用餐的侧脸,那份被珍视、被保护、被无声撑腰的极致满足感让他几乎想将脸埋进她颈窝里蹭蹭!

他立刻挺直腰背,耳根红透但眼神亮得惊人,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破云而出的骄阳!他甚至忘了回应父亲的调侃,只是立刻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面前那碗属于姐姐的、还冒着热气的松茸鸽盅,用小勺仔细搅动起来,动作间带着一种被主人摸了头后的巨大满足与勤恳。

温池砚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温宗珩捻动沉香珠串的手指彻底恢复了平稳的节奏。

温夫人苏明婉则适时地用丝帕掩了掩嘴角,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她看向自己那个终于收起所有爪牙、心甘情愿在某人面前当乖顺小狗的儿子,又看看那位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波澜不惊继续享用美味的紫家姑娘,心底那点原本还存有的疑虑和衡量如同冰雪消融。

这顿饭的结果,已无须多言。

华灯初上。

沉澜堂的灯火映照着窗外的池水。

紫卿月放下调羹,拿起丝帕,优雅地沾了沾唇瓣。那对帝王绿耳钉在灯下流转着深沉的翠意。

她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迎上温夫人含笑递来的、最后一道甜品的白瓷碗。

如同女王巡视自己的疆土。

亦如明月,终于安然地悬停在了温家这片古老而深邃的海域之上,成为了那个骄傲的年轻猎人,灵魂深处唯一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