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正兴菜馆的包厢里,水晶肴肉晶莹剔透的冻子在春阳下微颤。赵母用公筷夹了块到我碗里,翡翠镯子碰在骨瓷上叮铃一响:\"徐汇那个新盘,对口高安路一小。\"
齐司礼正端起茶杯,准备用杯中的茶水来温烫一下面前的碗筷,听到有人说话,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说话者身上。
“梧桐树荫覆盖率达到了 38%,比静安那边的还要高一些。”齐司礼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仿佛对这个数据早已了然于心。
今天的他,身着一件月白色的苎麻长衫,衣袂飘飘,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然而,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袖口处沾着一些未洗净的赭石颜料,显然是刚刚搁下画笔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与此同时,在云锦东方售楼处里,水晶吊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有些眼花缭乱。赵母穿着一双高跟鞋,步伐轻盈地走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身后紧跟着销售总监,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资料,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这套房子有一个 270 度的观景阳台……”销售总监正热情地介绍着房屋的优点,突然被赵明远打断了。
“我要朝南的。”赵明远毫不客气地插话道,他的手指直直地戳向沙盘上的某个位置,“我儿子需要晒太阳才能长高呢。”
齐司礼默不作声绕到模型背面,指尖丈量着画室到儿童房的距离。忽然从西装内袋掏出卷皮尺,在虚空中比划起石膏像摆放的位置,惊得销售忘了接赵母的问话。
推开样板间落地窗时,黄浦江的风卷着梧桐絮扑进来。赵母的丝巾忽地飞向空中,赵明远一个箭步抓住,得意洋洋的模样像极了高中男生扣篮成功。
\"这里摆架施坦威。\"齐司礼在客厅窗前虚抚,仿佛已听见琴声与江涛共鸣。
赵明远却蹲在承重柱前敲敲打打:\"这柱子能挂沙袋吧?\"转头见我愣神,挠头笑道:\"将来教孩子打拳击,防身。\"
赵母签字的万宝龙钢笔突然断墨,在合同上洇出个蓝点,销售慌忙去取新笔。
阳光斜斜切过会议桌,齐司礼在补充协议上添了条\"安装新风系统\",赵明远正跟财务总监砍价停车位,而我望着窗外的白玉兰出神——去年此时,我还在为父亲的医疗费和学费发愁。
归途的道路异常拥堵,车辆在淮海路上缓慢前行,仿佛被时间遗忘。赵明远无奈地摇下车窗,一股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他瞥见路边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那诱人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车。
摊主热情地将一袋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递给赵明远,他付了钱后,回到车上,将栗子放在了副驾驶座上。齐司礼静静地坐在后座,他的目光落在那袋栗子上,似乎有些兴趣。
赵明远注意到齐司礼的目光,笑着说:“尝尝吧,这糖炒栗子可香了。”齐司礼微微点头,伸手拿起一颗栗子,仔细地剥开那金黄的栗肉,然后将它们盛在一块洁白的帕巾上。
他的动作优雅而细腻,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当他将盛着栗肉的帕巾递给我时,我感受到了他的细心和温柔。
就在这时,赵母突然对着后视镜补起了口红。她一边涂着口红,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儿童房的壁纸,你们觉得选云纹好还是竹影好呢?”
这个问题让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赵明远和齐司礼对视一眼,都没有立刻回答。而我,则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暮色渐渐降临,车流中的红色尾灯亮起,如同一串被风吹散的朱砂痣,点缀在这拥堵的道路上。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轻微的胎动。
如此清晰而真实。我不禁轻声叫了出来,赵明远也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的掌心紧贴着车窗,仿佛能感受到那微弱的震动。
他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但同时也有些慌张。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什么,结果不小心把栗子撒了一地。
然而,齐司礼却显得格外镇定。他迅速用那块帕巾接住了落下的糖屑,然后微笑着对齐明远说:“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