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道:“玄德公但说无妨,我正欲听公之高见。”
“曹军已退,不知大人可见到雁门军?”
陶谦摇摇头:“张辽已率五千兵马来援,只是曹军一退,未得相见,其兵马也不知去向?”
“大人恕备直言,”刘备身子微微前倾,语气诚恳却暗藏锋芒,“雁门军远在北疆,兵强马壮,此次请其入徐,固然可解燃眉之急。
但若其事成之后不肯离去,据城自守,使君该如何应对?”
他刻意顿了顿,见陶谦面色微变,便继续说道:“昔日朝廷派其平定韩遂叛乱,赵剑第一次不乘胜追击,假以并州有难回师,其后借机建立云州。
二次讨伐韩遂,占据凉州。
又以董白替董卓谢罪为名,而控关中,围困长安却不救驾!
袁绍与公孙瓒相争青州,雁门军借机潜入,转瞬便拿下东莱郡,其后,又硬生生从二家口中夺了这块肥肉。
袁绍、公孙瓒虽怒,却皆败北,无可奈何。
徐州富庶远胜青州,雁门军岂会无动于衷?大人以诚待人,不得不防着人心叵测啊!”
这番话看似句句为徐州安危着想,实则字字戳中陶谦隐忧,既点出雁门军的野心,又暗衬自己驰援的纯粹,又以赵剑不救驾之事,暗示此人居心叵测。
刘备知道,陶谦的忠君是表面尊汉、务实自保的混合型态度,核心是借“忠君”名义稳固徐州统治,而非绝对的汉室死忠。
但,提到赵剑的不救驾行为,会让陶谦表现出愤慨激昂的态度。
当年董卓祸乱朝廷,关东诸侯讨董时,陶谦曾当着徐州文武怒斥董卓“逆臣误国”,甚至捶案流涕,摆出“恨不得提兵勤王”的姿态。
但,他并未直接加入关东诸侯声讨董卓的军事行动,而是采取了观望态度。
后,名将朱儁屯驻中牟,传信召请部队讨伐董卓,陶谦得知后才派去精兵三千,并上表奏任朱儁代理车骑将军。
李傕、郭汜攻陷长安后,陶谦联合众多官员共推朱儁为太师,移檄牧伯,同讨李傕,奉迎汉献帝。
但,也并未有出兵动作。
刘备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会在陶谦心中埋下猜忌的种子。
刘备自始至终神色坦荡,仿佛只是随口提醒,浑然不见半点算计,唯有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狡黠,暴露了他深藏的城府。
曹军杀往了下邳,陶谦知道,刘备知道。
那张辽呢?
陶谦想知道,刘备更想知道。
当夜,陶谦在书房单独召见刘备。
陶谦扶案起身,指着案上彭城地图,语气凝重却坚定:“玄德公,彭城虽未遭曹贼屠戮,近十万百姓却被雁门军带走,城空人绝,已成绝地。
但此地乃徐州西大门,绝不可弃!
我意以公为彭城郡守,总领此地军政民三事,让彭城死而复生!
望玄德公担起此担?”
刘备拱手躬身:“大人此言重矣!彭城百姓遭此大难,备岂能坐视?
虽城破人稀、治理艰难,但为护徐州安宁、救万民于水火,备愿领此重任!
只是彭城人口尽失,城郭残破,不知该从何着手?”
陶谦指尖点向地图上下邳、东海二郡:“我会从二郡征调流民三千户,三日内便可分批启程迁往彭城。
每户赠田三亩、种子两石、农具一套,五年不征田赋、三年免征徭役。
公到任后,先派将士接应安置,划分坊区、登记户籍,让百姓有地种、有屋住,人心方能安定。”
刘备颔首:“流民安置乃急务,备当亲自督办。只是城防未修,曹军若再南下,恐难抵挡。”
陶谦:“玄德公放心!我会调郯县兵马两千、工匠百余人归你节制,粮草从广陵盐铁收益中优先拨付。
公可先以军管代民政,将士分片巡逻守防,同时协助修复城墙、开挖护城河;工匠全力打造弓弩、修缮营垒。”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彭城令一职,由公举荐人选,我即刻批复。
将来境内市集减免商税,山林河道任由百姓樵采捕鱼,凡有主动迁入者,待遇与流民同等。
公只管放手去做,徐州府库、周边郡县,皆会鼎力相助!”
刘备点点头:“大人如此信任,备必不负所托!定让彭城重现生机,守住徐州西大门!”
陶谦握住刘备手腕,恳切道:“玄德公乃徐州柱石!彭城既是抗曹前线,也会是公的根基。
我会令犬子陶应率部归入玄德公麾下听用,糜竺、陈珪也会随时驰援。
玄德公若有任何需求,信使一日可抵郯县,我必即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