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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青石板路染成蜜色,福伯抱着尚炘走在前头,花白胡子被小手揪得歪歪扭扭,嘴里直求饶:\"小祖宗哎!再扯可要秃啦!\"

身后侍女抱着尚槿亦步亦趋,绣鞋踩过石板缝隙里的青苔,惊起几只扑棱棱的麻雀。

突然,尚槿指着街边货郎肩头的草把,银铃般的笑声混着糖葫芦的甜香炸开。

裹着糖霜的山楂串在日光下泛着红玛瑙似的光泽,惹得她粉藕似的胳膊伸得老长,绣着金线蝴蝶的小袄都滑到了肩头。

尚炘立刻跟着扭动身子,肉乎乎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福伯鼻尖:\"要!要!\"

福伯无奈地笑着转身,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货郎见状赶忙递上两串糖葫芦,还特意挑了裹着芝麻的大颗果子。

尚炘和尚槿攥着竹签,亮晶晶的眼睛弯成月牙,糖浆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活像两只偷蜜的小团子。

暗处的不良人收紧了披风,檐角铁铃随风轻响,将这份童真的喧闹悄悄护在市井烟火之中。

朱雄英咬着半块烧饼,忽然瞥见街角晃动的虎头帽。尚炘的银锁在夕阳下一闪,他立刻拽住朱元璋的衣袖:\"皇爷爷你看,是弟弟和妹妹!\"

朱元璋眯起眼睛,浑浊的瞳孔骤然发亮。两个裹着貂绒斗篷的小身影正踮脚够糖葫芦,尚槿发间的红绒球随着蹦跳一晃一晃。

他将咬了一口的烧饼随手塞进朱雄英手里,粗布短打的下摆扬起一片尘土,大步朝着孩子们走去。

福伯听见急促脚步声,抬头瞬间脸色骤变,刚要撩起衣摆行大礼,朱元璋已经一把按住他肩膀。

帝王布满老茧的手稳稳接过尚炘,小家伙身上的奶香味混着糖葫芦的甜腻扑面而来:\"哎呦,咱的小老虎今儿怎么跑出来啦?\"

尚炘搂着朱元璋的脖子咯咯直笑,沾着糖霜的手指戳上祖父的胡茬:\"爷!\"朱雄英也笑着从侍女怀中抱起尚槿,温热的小手立刻攀上他的眉眼。

尚槿歪着脑袋模仿,软糯的童音撞碎在暮色里:\"锅锅……\"睫毛扫过掌心,痒得少年皇子忍不住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

街边货郎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两个衣着朴素的\"百姓\"抱着孩子逗趣,身后跟着的老仆和丫鬟却个个仪态端庄。

直到一阵风掀起朱元璋衣角,露出内里暗绣的蟒纹,才惊觉这平平无奇的祖孙,竟是站在天下之巅的人。

朱元璋单手稳稳托住尚炘,小家伙骑在他臂弯里,晃悠着沾了芝麻的糖葫芦,糖屑簌簌落在他肩头。

朱雄英则将尚槿护在怀中,小姑娘粉嫩的脸颊贴着他胸口,好奇地盯着街边杂耍艺人抛起的铜碗,时不时伸手去抓空中翻转的彩带。

\"瞧!\"朱元璋忽然驻足,指着路边捏面人的摊子,\"大孙,你小时候最爱缠着我买这个。\"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笑意,尚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立刻兴奋地踢腾着小腿。

面人师傅见来了客人,麻利地揪下一团彩色面团,指尖翻飞间,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便出现在掌心。

尚炘\"哇\"地一声拍手,伸手去够,却被朱元璋轻轻拦住:\"莫急,让爷爷给你吹个糖人儿。\"

朱雄英抱着尚槿凑过来,看着老人俯身在糖锅前,熟练地捏起糖稀,对着细长的竹管轻轻吹气。

琥珀色的糖稀在夕阳下渐渐膨胀,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尚槿看得入迷,小手不自觉地拍打着朱雄英的肩膀,奶声奶气地喊:\"漂酿!漂酿!\"

街市的喧嚣渐渐热闹起来,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杂耍的锣鼓声交织在一起。朱元璋抱着尚炘钻进人群,在卖风车的摊位前停下。

五彩斑斓的风车在风中呼呼转动,尚炘伸手抓住一个蓝色的,转头咯咯笑着去戳祖父的脸。朱雄英则带着尚槿蹲在卖泥哨的摊子前,教她吹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小姑娘学得认真,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吹出的音调不成章法,却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

暮色渐浓,街边店铺纷纷点起灯笼。朱元璋忽然想起什么,带着众人拐进一条巷子。\"前头有家馄饨摊,味道一绝。\"

他边走边说,尚炘趴在他肩头,困意渐浓,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朱雄英怀里的尚槿也揉着眼睛,把脸埋进他的衣襟。

尚炘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突然瞪大,肉乎乎的小手攥成拳头又松开,颤巍巍指向巷口阴影处。

他圆鼓鼓的腮帮子憋得通红,含混不清的音节从乳牙缝隙里蹦出来:\"啊......啊!\"温热的口水顺着下巴滴在朱元璋肩头的粗布短打上。

朱雄英顺着孩童手指的方向望去,暮色中的巷道像条灰黑色的巨蟒。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裹着褪色蓝布头巾,怀中挣扎的孩子不过四五岁模样,暗红色棉袄上沾着泥渍。

老妇人枯树枝般的手指死死捂住孩子口鼻,那双浑浊的眼睛却不时警惕地往后瞥。

朱元璋的眉头瞬间拧成川字,掌心下意识按上腰间并不存在的佩刀——常年征战养成的直觉告诉他,这对\"祖孙\"的脚步看似慌乱,却始终保持着诡异的节奏。

尚槿突然在朱雄英怀中打了个寒颤,细白的手指揪紧他的衣领,奶声奶气嘟囔:\"怕......\"

\"莫怕。\"朱雄英轻声哄着,目光却与祖父对视。

女子的粗布围裙被风掀起,露出膝头大片泥渍。她跌跌撞撞奔来,发髻松散,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凄厉的哭喊划破暮色:\"把孩子还我!\"

老妇人被突然现身的黑影逼退到街边灯笼下,怀中的孩子终于挣脱捂嘴的手,尖声哭叫着朝女子伸手:\"娘!\"

围观的百姓潮水般涌来,将狭窄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卖糖画的老汉搁下铜锅,卖布的妇人踮脚张望,孩童们钻过大人的腿缝往前挤。

老妇人突然瘫坐在地,枯瘦的手指抓着灰扑扑的头巾,浑浊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老天爷啊!我儿在漠北战场马革裹尸,这贱人却勾搭外乡人!可怜我这孙子,小小年纪就要没了亲爹啊——\"

这番哭诉如热油泼进炭火,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不要脸的东西!\"

有人往女子脚边啐了口唾沫,\"难怪总见她往城西货栈跑!可怜这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够!\"

愤怒的议论声中,女子攥着孩子的衣袖颤抖,脸色白得像张纸:\"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啊!\"

老妇人突然扑上去揪住她的发髻,枯槁的指甲几乎掐进皮肉:\"还敢狡辩!街坊四邻都瞧见你跟野男人搂搂抱抱!\"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孩子的哭声、妇人的尖叫、百姓的骂声混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