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利之大可想而知。
而盐对人的重要性,缺盐是会死的。
盐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可是盐不是谁想煮就能煮的。朝廷是有明令禁止私人煮盐。
当然,这样的规矩也并非完全不变通。
只要持有制盐令,世族官绅,他们想怎么制就怎么制。
至于普通人,要知道如今大汉天下,哪怕是山中树木,那都是归于世族大家所有,想要有足够的柴火煮盐,普通人从哪儿得来那么多柴。
种种问题摆在明面上,再加上贩卖私盐的罪名极重。
可以说,整个大汉朝的盐,都让各世族垄断,百姓们吃的都是高价盐,高得吓人!
刘徽但问常康他们,纵然为了天下百姓,不应该想办法改变局面?
煮盐成本高。那就研究有没有其他办法取而代之。
如果能够把盐价降下去,于万千百姓而言,是何等好事?
画饼,激励于人,刘徽挺擅长。
反正一句话,常康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他们想利于民。
那就从利于民的方向请他们奋斗。
制成细盐,刘徽是学过的,可惜,她只记得过程,具体操作。书本上的记载和实际操作存在差距。
反正刘徽每回看到制出来的盐,并不算满意,见过后世的细盐,对上现在的细盐,不满意,不满意。
刘彻深吸一口气,他如何能想到让刘徽随便折腾,这一折腾下来,整出来的这些东西,没有一样不让人倍受震撼,足以令大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什么人只管开口,该让人护的地方一点别漏了。你舅舅那儿的人,都信得过。”刘彻突然发现,刘徽手里的两百女兵不太够刘徽用了,“明日,让你舅舅拨三千兵马给你。想怎么用怎么用。”
嘶,刘徽啊的一声,当下提醒道:“父皇,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养人。”
本来是有钱的,造纸术一卖出那会儿,刘徽有钱。
可惜,一群不要脸的东西想坑刘徽,刘徽便不跟他们客气,钱退给他们,眼下的情况是刘徽手里能用的钱太少。
“有糖有盐,你还怕没钱?”刘彻哭笑不得的开口。
刘徽回一句,“糖和盐的事才刚开始,没成。”
没成的事,怎么能算上?
刘徽表示刘彻把一切想得太好。
“放心,三千人父皇养。”刘彻瞧刘徽一副没钱,她养不起人的样儿,忍俊不禁,终是松口。
“舅舅那儿的人都是舅舅的得力干将,父皇真要是愿意给我人,我还是要女兵。”刘徽得刘彻一句帮她养兵,好说,她要女兵。
三千人马什么,虽然不多,但刘彻开口,人还是给到刘徽的,刘徽很担心卫青会把最好的兵都挑给她。其实刘徽身边不需要最好的兵。差不多就行。
是以,刘徽思来想去,不如趁此机会要她的女兵。
刘彻闻言认真考虑起来。
仔细观察刘徽的眉宇,刘彻问:“你打算以后领她们上战场?”
心头凸的一跳,刘徽面上不动声色道:“这是自然,不然我白练她们吗?不上战场练什么兵?父皇到现在还认为我图个好玩?”
刘彻……
眼下刘徽才六岁,六岁女郎要上战场,还要带女兵上战场,听起来像过家家似的。
“父皇要给我兵,是要让我用的。还是跟我一样的好。”刘徽顺势提,上不上战场可以是后面的事,刘徽才六岁,想上战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比起考虑以后的事,不妨先考虑眼前。
刘彻为何突然生出念头,要再给刘徽三千兵?
无非是因为刘徽手里重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观刘徽握着的东西,想守住,不仅是在眼前,还有远些的地方。如海边!
真要是让人弄出不费柴火就能制出盐的法子,刘彻自问都不可能给任何人窥探的机会。
人给到刘徽,是为方便刘徽有人用。
不愿意从军中要人,而是要自己征女兵,刘彻有别的担心,衡量之下,认可刘徽那一句,既是给刘徽用的,刘徽想要什么样的人就给她什么样的人。
“许你。”刘彻一句随你。
刘徽这回更高兴,“那我要征女兵,对外征。”
……刘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有种刘徽早等着这一天的感觉?
“我的兵让我挑,父皇。”刘徽观刘彻表情一滞,赶紧补上一句,不出意料,刘彻嘴角抽抽,刘徽分外认真的道:“父皇,我的兵我挑!”
再次重申,只为让刘彻别拿她当孩子一样闹着玩。
刘彻能说什么,女兵都答应让她练了,别的还重要吗?
“你挑,任你挑。不过,一应征兵要求,以前没有先例。你不能对她们太好。”刘彻思及刘徽对手下的兵,训练时没有半点顾忌她们是女郎不假,但一群女郎吃穿用度,比霍去病手里的兵好太多。
刘徽眼珠子一转,“我自己养的兵,又不是朝廷养的,我想怎么养父皇还要管?”
“这三千兵马是要朕养。”刘彻提醒刘徽一句。
“等盐和糖的事步入正轨,就不用父皇养了。我的兵,认真训练可以留下,我当然不能亏待她们。”刘徽态度摆正,结果刘彻道:“水满则溢的道理你不知?况且,不要忘记,你将来要上战场,对待将士不能一视同仁,你要如何服众?”
此言不虚。
若不能一视同仁,很容易让人产生不满。
刘徽眨眨眼睛,没有辩驳证明她听进刘彻的话。
刘彻继续道:“为将为君,你不能只记得你是女郎,体恤女郎之苦,待她们分外礼遇。你的区别对待,极有可能在以后成为别人扎向她们的刀。世间残酷,你尚且需要小心谨慎,遑论她们。”
显然,刘彻明了刘徽为何对女郎们处处厚待,她所能给的,都想给到她们。
刘徽的198个女兵,能够留下来的她们,或多或少在家中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刘徽从连翘那儿得知,好些女郎身上都布满伤痕。
在刘彻看来,刘徽待她们可以好,绝不能太好。
“其中的尺度?你能把握?”刘彻在此时再问,“接下来你手里就不再是只是区区两百人。”
养三千人和养两百人,定是有区别。
刘徽低下头没有说话,明显在思考。
刘彻不再多言,在刘彻眼里,刘徽毕竟还小,虽然聪慧,也知人性,总是带了几分天真。天真的认为,她对人好,就有可能得到别人对她同样的好。
怎么会呢!
世间忘恩负义者不计其数。
“背信弃义的人不仅是世族大家。”最后,刘彻想起刘徽经历过的事,最好的例子摆在那儿,刘徽不可能忘记。
果不其然,刘徽打了一个冷颤。
刘徽不禁开始反省自身。
刘彻见了桑弘羊,叮嘱他记得将上林苑的研究成果及时反馈。
桑弘羊第一时间抬首望向刘徽,上林苑内的研究进展刘徽不报给刘彻?
“阿徽要求太高。”刘彻想到刘徽对糖和盐的要求,竟然认为那样都不算成。实在是气乐了。
刘徽多一句嘴道:“父皇,要不然直接让常先生负责所有的研究成果,让他定时上书。”
桑弘羊,刘徽是不太想让他了解他们的所有研究成果。
并非是刘徽不信任桑弘羊,而是桑弘羊一开始在刘徽这儿的定位就不一样。
盐的事,真是多亏桑弘羊提醒。否则刘徽真没来得及想这一层。
盐铁以官营,眼下的大汉,矿铁资源还允许私有的。
盐就更不用说了,多数的人拿了盐令,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桑弘羊在看到印刷术后,不可避免想起盐铁这等关系民生大事。言外之意何尝不是希望刘徽可以想想办法把这事改改。大汉百姓会对刘徽感激不尽的。
有时候听着桑弘羊他们的话,刘徽不得不承认,至少不用面对那群有心要坑刘徽的世族大家,喜欢用各种规矩约束人,偏从来不遵守那些规矩的人所产生的恶心。
坏人,好人,刘徽认为,有时候看着桑弘羊和常康他们,心情会好很多。
桑弘羊在听到刘徽要把事情交给常康去办后,可见松一口气。
纵然刘徽养的这些人,因造纸术和印刷术的原因,得封官的人并不在少数,还是有所区别。
桑弘羊的志向不在上林苑,而在更长远的地方。
刘徽明了,更无意让朝堂上的人来管上林苑这一群搞研究的人。
目标不一样,要求不同,方向会不同。
虽然刘徽的目标同样也不在上林苑,但她握的是大方向,如此一来,其实只要一个人可以及时给刘彻上报研究成果就成。
刘徽是真认为有些研究成果不够,可以放一放再报。
“那便如此定下。常康,让他来见见朕。”刘彻闻常康之名久矣,从来没有见过。
既然以后需要常康上书,眼下常康有官位了,按刘徽提议,针对上林苑的人,另设一个官衙,叫中科院。科,科学研究,这里面的人都是专门从事研究的,至于官至于几品,且看他们各自的研究成果,研究成果有利于大汉,品级可以不断上升!
刘彻是个听劝的,尤其这样一群人的用处还是刘徽发现人尽其才,中科院,行,就这么定下。
常康听说刘彻要见他,激动的得瞳孔睁大。
想他几次三番上书自荐,为的正是见一见皇帝。
可惜,在卫青府上,自荐的信送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得到刘彻召见。
在刘徽手里,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他成为官身了,还管着几十号人一起研究。现在,他更可以一偿宿愿,见到皇帝。
太好了!他的一身本事真没有白费。
“见过陛下,公主。”见到刘彻,常康极为激动,更没有忘记刘徽的功劳。多亏有刘徽,否则他这一辈子注定郁郁不得志。
“你们都辛苦了。”如何让底下的臣子为他死心塌地,刘彻岂能不懂,一照面肯定常康,问起一些细节上的事,缺什么少什么吗?有没有什么要求?
常康很实诚,道是缺少的东西刘徽一向补给及时,从来不会让他们缺什么少什么。
至于要求?
方圆百里的位置,似乎还不太够,有些实验需要的位置很大,而且最好能够独立一处。
刘徽张大嘴,听这意思让刘徽有一种莫不是他们想研究炸药?
地方不够大,那就再给多一点,什么东西刘彻不多,地盘还是挺多的。
常康一听刘彻再给他们划上百里的地儿,连连道谢。
听到刘彻提出要他三不五时的上书报告研究进度,常康显有些为难道:“陛下,有时候我们忙起来,十天半个月都顾不上。上书的事儿,要不换一个人来?”
刘徽咬唇,刘彻的视线落在刘徽身上,结果刘徽道:“没事,三五天我让人提醒提醒常先生。反正他们有任何研究成果,都会及时跟你汇报。你要不想写,让人代写也行。”
桑弘羊听清刘徽的主意,很想提醒一句,代写什么的,能不能别当着皇帝的面说?
小心翼翼的拿眼望向刘彻,发现刘彻压根没当回事。
额,好吧,只要刘彻不当回事,无论刘徽教什么都行。
常康一听思虑小会儿道:“行。”
刘彻这下满意了,领着刘徽回宫。
刘徽回了宫在那儿发呆,明显在思考问题。
“既然没有看书的心,回去陪陪你母亲。”刘彻知刘徽在想事,拿着书看不进去,想刘徽近些日子忙忙碌碌,没有时间在宫里陪陪卫子夫。
卫子夫好几回都说,刘徽早出晚归得让她都有一种很久没有见到刘徽的感觉。
既然刘徽今天静不下心,便回九华殿陪人吧。卫子夫的封后大典在即,刘徽也该参与参与。
刘徽应一声,扫过一旁的霍去病,霍去病扬起手中的书道:“我不陪你。九华殿现在都是人,人多口杂,吵得厉害,我不喜欢。”
确实,九华殿眼下聚集很多人,霍去病素来不喜欢人多,尤其其中大部分还是女人,七嘴八舌的说话,让霍去病更不喜。
“父皇,那我先回去。”刘徽倒无所谓,人多吵归吵,她如今脑袋有些乱,也不介意再乱上一乱。
刘徽走了,刘彻瞥过霍去病一眼,“你倒不想开解阿徽。”
“陛下不是也没有。”霍去病陈述一个事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彻清楚刘徽因何而思虑,知道,不说,反而让刘徽去,许是事由刘彻而起。
“阿徽的女兵,阿徽待她们太好。朕有意再许她择兵三千,她还要择女兵。”刘彻莞尔,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得太透,刘彻靠在榻上,同霍去病提一嘴大概的原因。
霍去病捉住的重点是,“陛下将来会让徽徽上战场吗?她的女兵在战场立功,陛下会论功行赏吗?”
两个问题问出,极其关键。
刘彻眼神平静,面上更让人看不出喜怒的道:“有些事不能问,只能做。大汉从不亏待功臣。你问的问题,阿徽一次都没有问过。”
“没有问过,不代表徽徽不想知道。三千兵,陛下,那算是徽徽的私兵还是大汉的兵?”霍去病又一次丢出一个犀利的问题。
得,刘彻听到女兵压根想不到这一层。
如果只是一两百的人,一个公主有个几百私兵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千私兵便不太好了。
刘彻意识到,他把某些事想得太过理所当然。实则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他还说刘徽不能给女兵们太多,结果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反而给了刘徽太多。一个闹不好收不了场。
“陛下,君无戏言,您刚答应徽徽的。还让徽徽烦心纠结。”霍去病确实聪明,他将问题丢出,纵然刘彻没有吱声,脸上都没有多余的情绪,霍去病照样从中读出别的意味。
将自身置于尴尬之境,刘彻不能。
“那你劝劝阿徽,换成男兵。”刘彻将希望寄托在霍去病身上,想让霍去病出面劝说刘徽,把女兵改成男兵,如此一来问题将不存在。
霍去病!!!转头望向刘彻,皇帝陛下是真不客气,使唤人尤其不带半点含糊。
“如何?”没有得到霍去病答应,刘彻扬眉再问。
霍去病道:“许是不用我劝,徽徽会想到其中关键。”
眼下刘徽为别的事心烦,一时半会顾不上的事,很快定会意识到,三千女兵和两百女兵不一样。
两百女兵可以当作是刘彻选来些人陪着刘徽。
一旦女兵的人数多了,这到底是算私兵还是朝廷的兵,有些扯不清楚,更容易落人口舌。
刘彻……所以霍去病为何提醒他。
“陛下往后答应徽徽任何事还是想清楚的好,徽徽信陛下,从来不疑于陛下,若是发现陛下骗她,她会不乐意。”霍去病语重心长的瞥过刘彻一眼。
“臭小子,你倒是教训起朕怎么对女儿了?”刘彻无奈一笑,并不见怒意,霍去病没有再吱声,低头继续翻起书来。
不可否认,印刷出来的书,字要大得多,比看竹简方便。
刘徽回到九华宫,眼下九华宫一如霍去病说的那样,极是热闹。
卫少儿,还有刘徽那一位大姨母卫孺君都在,领了几个表哥表姐们都一道聚集在九华宫。
见刘徽回来,一个个都纷纷起身,“公主。”
刘徽颔首,一眼扫过一干表兄弟们,其中也包括卫青家的两个表哥和一个表弟。
这些人几乎都比卫长公主小。
“母亲,姨母。”刘徽同长辈们见礼。
“去病怎么没有回来?”卫子夫注意到卫少儿张望外头的动作,自知卫少儿想看的是谁。
刘徽能说实话吗?
霍去病和卫少儿的关系,还不如霍去病同卫子夫亲近。
“表哥在忙。”刘徽唤的表哥,独一个霍去病。剩下的人,都会带上他们的名字。
刘徽其实不太想说话,因而走到卫子夫身边,靠在卫子夫身侧。
卫子夫敏锐察觉到刘徽心情不佳,一想刘徽一向和霍去病形影不离,能让霍去病爱不释手的书,刘徽定也喜欢,但刘徽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是一来就往她身边凑。
这么多年,刘徽只有在心情不佳的时候会这样。
“怎么了?”卫子夫轻声询问。
刘徽靠在卫子夫身上道:“在想事情,没想通。父皇瞧不得我发呆,就把我打发了。”
卫子夫笑着抚过刘徽的手,“那就呆在母亲身边,慢慢想,母亲不催阿徽。”
嗯。刘徽应一声。
卫子夫温柔如水,纵然连生了三个女儿,对她们都是如出一辙的疼爱。
比起长女卫长公主作为第一个孩子得刘彻喜爱,刘彻喜于刘徽自小聪明,不惜亲自带在未央宫教导。相比于卫长公主和刘适,刘徽其实在卫子夫身边的时间更少,但并不代表卫子夫对刘徽的爱会少。
“这是怎么了?”卫子夫和刘徽说的话,引得卫少儿不解追问。
刘徽不想开口,卫子夫朝卫少儿道:“没事,阿徽想事,我们聊我们的,不用问她。”
小刘适从卫长公主怀里出来,给刘徽拿来一个鲁班锁,这是一个完全被打乱的鲁班锁,坐到刘徽身边,“二姐,我不会拼,他们说我傻。二姐教我。”
刘徽应一声,拿着鲁班锁转,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的思绪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卫长公主注意到,明了刘徽怕是有事想不明白,便将刘适抱过来道:“阿适,你不拿你的糖果出来让表哥表姐们看看吗?”
糖果呢!
刘适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的糖果都是刘徽让人专门给她做的,各种各样颜色的都有,口味还各不一样。她想让他们看!
刘适顾不上让刘徽教她装鲁班锁了,小跑过去抱过她的糖盒子,“给你们看看我的糖果。”
兴奋的刘适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盒子,露出颜色各一的糖果,莫说孩子,第一次见的卫孺君和卫少儿都惊叹无比。
“阿适,分一分,一人一颗。 我让你二姐给你补双倍好不好?”刘适爱吃糖,可是刘徽要求她隔天才许吃一颗,那么多种口味的糖,正好足够刘适隔天吃一颗,一个月的量。
现在分给其他人,可以得到双倍,刘适征询的视线落在刘徽身上。
可惜,刘徽手里不停转动鲁班锁,眼神专注,看得出来,她在想事情,想得专心,纵然是外面吵闹不休,她都不受影响。
“再许你今天破例吃一颗。”卫长公主察觉刘适反应,小声补上一句。
“好。”这下刘适爽快答应。乐呵呵的分起糖,每人一个,包括卫孺君和卫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