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空无一人。
曲歌心有余悸。
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仍觉得刚才那种不适感实在是太过熟悉。
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告诉她——乔胥安此刻可能也在这座庄园里!
但,这仅仅只是一种不靠谱的直觉,她不能凭着毫无来由的直觉就搞得草木皆兵。
“怎么了?”
容昼白关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自然地伸手搭上她的后腰。
曲歌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可能是喝了酒,有点困了。”
“那我带你回去休息。”
容昼白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他从容起身,向宾客们微微颔首:“抱歉,各位。先失陪了。”
话音未落,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曲歌的手。
曲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拉着往门口走去。
两侧,无数目光追随着他们。
那些情绪各异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猜疑。
毕竟,两人表面上还是“舅甥关系”。
可容昼白在加国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谁都知道他从不会轻易放过任何猎艳的机会。
今晚,这位年轻漂亮的“何小姐”本就是他带来的。
现在,他们又一起手牵手离席……
其中的猫腻,着实耐人寻味。
豪门秘辛,八卦丑闻,一向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话题。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曲歌一时有些局促。
她早就知道自己今天会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但她并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
她快步跟上容昼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这样不太好吧?”
“怕什么?”
“长辈都还没走,我们先走合适吗?”
“这儿是加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
容昼白轻笑一声,调侃她的迂腐。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门。
车刚备好。
容昼白亲自替曲歌拉开车门。
然而,就在上车的前一秒,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曲歌倏然拧眉,迅速看向左侧。
那边是后花园的方向,灯光昏暗,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容昼白寻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及之处空空荡荡,连只蚊虫都找不到。
“你在看什么?”他实在好奇。
曲歌心下越发不安,却只能摇头:“没事,走吧。”
……
花园角落。
乔胥安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眼睁睁地看着曲歌坐上了容昼白的车。
他像是一个见不光的幽灵,只能卑微地游荡在黑暗里……
今晚这场宴会,他根本没有资格参加。
本来,他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茉莉要他来,他就必须随时待命。
每次,只要茉莉心情不好,乔胥安就会成为她发泄的玩物。
接到她的电话,他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可他刚踏入庄园,目光就被玻璃窗内的画面钉住了。
一门之隔,曲歌正坐在容昼白身边,笑得那样明艳动人!
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还和她共用一个酒杯,而她甚至没有拒绝!
窗外,乔胥安心脏猛地痉挛,血液在耳膜里轰响。
他恨不得立刻砸碎那扇碍事的玻璃窗,把里面的人通通撕碎!
可是……
“乔先生,茉莉小姐还在楼上等你。”
女佣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刺来,毫不留情地将他拉回现实。
他看清眼下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早已不是从前的乔胥安。
此刻的他一无所有,连和曲歌共处一室的资格都没有!
牙关咬得生疼,而他却只能站在原地,做一个可悲的旁观者。
他看着容昼白牵着曲歌的手走向门口。
四周那些瞩目的眼神,暧昧地打量着他们……
曾几何时,这些艳羡的目光和她身旁的位置……全都是他的!
而今,他却像一条丧家之犬,连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乔胥安死死盯着那辆远去的车尾灯,直到双眼刺痛,喉咙里涌上血腥味……
他攥紧了拳头,誓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都等着!
等他爬出这个泥潭,他要让他们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要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重新跪着求他回头!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对她心软!
……
乔胥安从后门进入,穿过二楼无人的长廊。
长廊尽头的房间。
他推门而入时,茉莉正倚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薄荷烟。
烟雾缭绕间,她的侧脸冷得像一尊冰雕。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长廊昏暗的灯光映进来,在她昂贵的红色长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开门声,她没回头,只是落出不容置疑的命令——
“跪下。”
她用眼神指向她脚边的位置。
乔胥安心下早已厌恶极了她这些病态的喜好。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顺从地走过去。
皮鞋踩过柔软的地毯,发出沙沙的声响。
下一秒,他咚的一声在她脚边下跪。
西装布料在膝盖处绷紧,折出锋利的线条。
茉莉终于满意地舒展眉眼,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他,高跟鞋尖抵上他的肩膀,用力往下踩。
“把背挺直些。”她像个严格的教官,纠正他的姿势,“哪怕是下跪,我也要你跪得有骨气些,这才好看。”
肩膀被人沉重地压着,强烈的羞辱感折磨着乔胥安所剩无几的自尊心。
他咬紧了牙,继续照她的话做。
男人脊背笔直,下颌微抬,仿佛不是跪着,而是坐在当年乔氏集团大楼顶层的会议室里。
他的眼神沉得可怕。
但,在黑暗中,谁也看不到他藏在眸中的戾气。
茉莉满意地抚过他的脸颊。
忽然,她手掌一扬,狠狠一耳光甩了下来。
“啪!”
一声脆响。
乔胥安的脸偏了偏,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但他没动,甚至没抬手擦去唇角渗出的血丝。
他只是平静地抬眼,看向她:“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曲歌?”
这是乔胥安第一次在茉莉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他之前一直不敢说,是怕茉莉知道曲歌还活着,会对她不利。
而现在,曲歌竟然明晃晃地出现在怀特庄园。
他对她那些自以为是的保护,反而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黑暗中,茉莉的眼神骤然阴冷。
“曲歌?”
是啊,那个黄毛丫头本该叫这个名字才对。
可何青今天却不是这么说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告诉所有人,他那个该死的私生女,名叫何慕芝!
何慕芝!
他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何青爱惨了曲顺芝那个贱人!!!
茉莉脑中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曲歌的样子。
那女孩二十出头,眉眼间像极了何青藏在皮夹里的那张照片……
但她有一点和曲顺芝不同。
她的笑容明媚张扬,每次她笑起来的时候,都像是一把刀狠狠插进茉莉的心脏!
曲歌……
何慕芝……
那个该死的小丫头,竟然还带来了她遍寻不得的“猩红之泪”,当众向她示威!
茉莉死死掐着酒杯,指甲攥得发白。
她当时就想一刀捅死那个小贱人!
可是,她必须反复告诉自己,她不能失态,甚至不能露出一丝不悦!
她是这座怀特庄园唯一的主人!
她才不会让那些各怀鬼胎的老狐狸看她的笑话!
所以——
她只能把所有的怨和恨,都发泄在乔胥安的身上!
“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你的未婚妻?”
茉莉冷笑,指尖掐住乔胥安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向她。
不等乔胥安回答,她手里的红酒从杯口倾泻而下,冰凉的红酒顺着他的眉心,滑过他高挺的鼻梁……
暗红的酒染红了男人身上的白衬衫。
他没躲,只是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
“曾经是。”他回答,“但现在,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是吗?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爱她了?”
“我从来没爱过她。”乔胥安答得不假思索,“我以前想娶她,只是因为她足够听话。不过,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听话?”
想到那个满身长满了利刺的小丫头,茉莉唇边扯出一道讥讽的弧度。
听话这个词,放在她身上未免太过违和。
“那,你恨她吗?”她又问他。
乔胥安依然不假思索:“恨。”
“你想报复她?”
“想。”
“想不想杀了她?”
“想。”他扯出一抹诡异的笑,眼底冷得骇人,“做梦都想。”
他的回答,让茉莉很是满意。
“那你求我。”她眯了眯眼,“如果你能哄得我开心了,说不定,我会给你一个亲手杀了她的机会!”
“不。”他抬眼,脸上的酒渍像道未愈的伤口,“是我们一起,亲手杀了她。”
乔胥安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茉莉。
她指尖微微放松,香烟跌落,烧红的烟蒂落在他腿上,瞬间穿破布料,在他的皮肤上烙出一片焦黑。
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感觉不到痛。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错。
看着他毫不退却的眼神,茉莉冷笑一声,猛地揪住他的领带,将他拽近。
“那你,证明给我看。”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他耳边,如同蛊惑人心的咒语。
话音未落,乔胥安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他发狠地咬住她的嘴唇,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漫开。
这个腥甜的吻显然是一场厮杀的序幕。
两人踉跄着倒在沙发上时,梳妆台的镜子里倒映着他们纠缠的身影……
一旁,结婚照里的何青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余光瞥见照片上的脸,茉莉再也藏不住眼底的怨恨。
想到此刻,何青还在楼下招呼那些来参加他们结婚纪念日晚宴的宾客,她愈发亢奋!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痛快的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