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之源·中层,南界尽头。
一片灰暗死土,浮沉在崩坏时空的残骸中,
那就是——墓凌废墟。
此地曾是上古纪元时最辉煌的宗域之一,
亿万魂灯照耀诸天,名为“天冕宗”。
如今,残壁断殿,只有碎裂的星骨与流血的石碑仍在低吟。
整个废墟上空,悬浮着一轮巨大的血色圆月,
月下的雾,如同被焚烧的灵魂灰烬,漂浮、扭曲、呻吟。
这一刻,四道身影踏破虚空。
虚衍·弦灭者立于最前,黑金战甲布满裂痕,他的弓由因果构成,弓弦不是线,而是“存在定义”本身。
他拉开弓弦的刹那,整个废墟的时间被拉直成一条死线。
嘣——!
一箭划出。
天地的声音瞬间消失,万物归于静默。
下一刻,天冕宗的主殿、高塔、护阵、所有修者——连同他们的存在意义——
一同消失。没有烟,没有灰,只剩下“空白”。
“虚衍·殒魂铸者”紧随其后走出,他的全身由暗银灵铁组成,胸口闪烁着无数挣扎的魂影。
他一挥手,十万道魂链坠地,将残余的弟子们拖拽进空中。
那些人的魂识在半空扭曲,被抽离,化为金属质感的魂液,
再被他投入黑炉中,重新铸造成兵刃。
他口中低语着亡者的咒言:
“死者之愿,便是新生之兵。”
一柄柄诡异的魂兵飞出,斩断那些还未消散的抵抗者。
雷霆的气息骤然降临。
“虚衍·寂雷行者”缓步踏入废墟,
他手持一柄裂纹之锤,周身缠绕着黑色闪电。
那不是雷,而是“湮因”。
每一次雷霆轰落,都不是破坏,而是删除——
一片山脉崩解,一段记忆从天地法则中被擦除。
他轻声吟道:
“雷行寂灭,因果不存。”
随着最后一声轰鸣,整座废墟的一角彻底坍陷,
连曾经的地名,都被时间遗忘。
而最后一步,天地完全陷入扭曲。
“虚衍·断维君主”从无色的空间裂缝中走出。
他的身体是一个不断崩塌、重组的维度体,
每一寸肌肤都在延展与坍塌之间切换,
他周围的空间仿佛被巨手揉碎,像一幅被撕裂的画卷。
他伸出手,轻轻一握——
整个墓凌废墟的空间结构被扭成漩涡,
连同地脉与世界坐标,一同崩塌成无数碎片。
黑色的虚维洪流呼啸着吞噬一切,
哭喊声、爆裂声、咒语声……全部被拉入虚无深渊。
血色的圆月下,獓荒神兽化身的陈象立于废墟中央。
他的身影半人半兽,双眼燃着血色的裂纹光,
低沉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震碎最后一丝秩序:
“湮灭吧,旧界的残骸。这一切不过是新混沌的序章。”
说罢,他抬起手掌,五指微张。
亿万血光从地底升起,
所有死去者的魂识化作血海涌向他体内,
被獓荒神兽的本源吞噬殆尽。
天空塌陷,血月崩碎。
整个“墓凌废墟”彻底消失在纪无之源的星图上,
只留下一个旋转的血色黑洞。
獓荒神兽缓缓抬眸,看向虚空深处,
那一瞬,他的气息攀升到了混沌境·中阶。
他冷笑低语:“陈家……不过是容器而已。”
夜幕沉垂,纪无之源·中层的天穹之上,血月的残光仍在颤抖。
而在距离“墓凌废墟”数千万里之外的陈家圣域·天隐殿深处,一处禁制密室中,
一缕冷香与灵焰交织,一道女子的影子独坐在那片寂灭之光中。
她正是——陈家夫人 · 陈昕桐。
此刻,她眉目间不复往日妖艳的从容,
一身紫金绫袍被阵阵灵光笼罩,衣袖上浮现数万条封印锁纹,
每一道纹路都燃烧着陈家历代宗主的魂印。
她的面前,漂浮着一件通体灰白、形似棺、又非棺的奇物——
其表层刻满古老铭文,每一个符文都像在呼吸。
那不是凡物,而是陈家的镇族至宝——「因魂封命棺」。
传言此棺并非为葬人而生,而是为“葬神”所造。
它能封锁湮渊级存在的魂识与命格,将其因果链冻结于永恒的寂灭中。
陈家自上古以来,凭此物得以立族不灭,
但同时也被告诫——此棺不可启、不可用、不可封己人。
而今晚,陈昕桐却亲手点燃了陈家三万年未动的封棺仪式。
她指尖一勾,血脉流溢成符,轻声低吟:
“以命为印,以魂为墨,以因果为丝,封我陈家至宝——归虚于无,葬命于寂。”
话音未落,整个密室的地面骤然亮起无数环形光阵。
地脉之力汇聚,化作万千锁链般的金纹,自虚空垂落,
一条条缠绕在「因魂封命棺」之上,发出深沉的悲鸣声。
棺身开始震颤,缝隙间溢出缕缕灰色光雾,
那光雾中竟传出无数低语: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以神的口吻诉说灭世。
昕桐额头沁出冷汗,她的声音低沉却坚定:
“三魂定命,九魄为线,以陈家命脉为祭,以我昕桐之魂为引——封!”
轰!
金光暴涨,密室的墙壁上同时浮现出陈家历代的影像——
那些早已逝去的家主、护法、祭司,他们的残魂被召唤而来,
齐齐举手,化作一道“魂锁印阵”,压制那具封命棺。
整个陈家圣域上空,骤然出现一条巨大的虚影锁链,
由地底延伸至星空,锁定了陈家主脉的气息。
昕桐抬头,眼中透出决绝的光。
“獓荒……我不知你究竟要掀起何等风暴,
但若有一日你敢踏入陈家,我便让此棺以我血开封,
将你与我一同葬入无因之渊!”
她重重一按,手掌落在封命棺上。
棺盖彻底闭合,灰光消散。
下一刻,密室归于死寂。
只有她那被反噬的指尖流出一丝血,却不曾停手。
那滴血落入封印纹路中,瞬间融入阵心。
符文颤动,整个密室的空间彻底被封死,
连外界的时间流动,都在此刻静止。
风停。
陈昕桐抬眼,看着那具沉默的封命棺,喃喃低语:
“若真有一日……陈家覆灭,那也应由我来终结。”
她轻轻闭上眼睛,却未注意到棺盖的最后一丝灰光中,
有一枚几乎不可察觉的裂纹——正悄然蔓延。
那裂纹中,有血色的雾在蠕动,仿佛一只正在苏醒的“眼”。
夜色深垂,陈家圣域笼罩在一层灰色月雾之下。风声低沉,似在窃语,又似在哭泣。
獓荒神兽的化身——陈象,悄然踏入主殿。他脚步无声,影如蛇行,身后拖曳着淡淡的血红雾息。
此刻的他,眼中闪烁着深邃而诡谲的光芒,那并非人类的瞳,而是獓荒神兽的“混沌瞳核”——
其中流转着无尽的暗红与黑金,像是两个宇宙在互相吞噬。
大殿空旷无声,曾经熙攘的守卫此刻无一人影。
陈象眉头微蹙,低声喃喃:“那娘们去哪儿了?平日里一刻不离这座宫殿,
今日却不见踪影……哼,有趣。”他轻轻一挥手,虚空被割裂,
一只由血色因果线织成的“眼”浮现而出,悬于掌心。
陈象冷哼一声:“给我搜——陈昕桐的魂息。”
那只血眼骤然绽开,一道红光如蛛网般扩散整个陈家圣域。
瞬息之间,万里之内的灵脉波动、气息流向,全都被映入他眼中。
然而——那熟悉的魂息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封印残痕。
陈象嗤笑一声,嘴角缓缓上扬。“原来如此……她居然动了陈家的底蕴?”“哈哈哈哈……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她以为凭那具破旧的封命棺,能困得住我?”笑声如雷,却压抑着滔天的杀意。
他抬手一指,掌心浮现出混沌色的裂纹之光,那是融合本体后,他所掌控的混沌之息——
能吞没灵气、抹除命格、侵蚀世界结构的原初气流。
陈象身后,缓缓浮现出獓荒神兽的幻影——兽躯如山,三头六目,黑炎滚动,爪如星坠,
那是一种混沌境初阶的威压,
使得整个陈家圣域的结界在无声中出现细微的裂痕。
“昕桐啊昕桐,你以为封得住的,是至宝——
却不知,你封的,是我獓荒的命印根源。”
他伸出右手,虚空中浮现一条黑色锁链,
那正是通往“封命棺”的气息之索。
陈象的指尖一点,黑焰如毒蛇般顺着锁链涌动。
“轰——!”
整个陈家圣域的地底突然传出一声震颤,禁制层层闪烁,空间为之一抖。
那股波动从地底直冲穹顶,连外界的天象都被震裂成两半。
陈象目光一冷,露出嗜血的笑容。“果然……她在密室。”
“呵呵……看来,这具凡胎夫人倒也有点胆识,
不过胆识——从来救不了人。”他一步踏出,身影化为一缕暗流,
瞬间没入地底封印之下。
虚空中,只残留着他那低沉而冷酷的笑声:
“既然你敢动陈家的封印……那我就让整个陈家,成为我獓荒重临的献祭。”
夜,深得可怕。
天穹如血墨浸染,云层翻卷着诡红的光。陈家圣域,一片死寂。
忽然——
一声冷笑,从夜的尽头响起。“去吧。”
獓荒神兽——化身陈象,立于血月之下,长发翻飞,双眸如两团冷灼的混沌之焰。他抬起右手,掌中一滴黑金血缓缓滴落,坠入大地。
血滴触地的刹那,天地同时陷入一瞬凝固。
下一息,天崩。
从血月的阴影中,四道虚无的黑影,缓缓踏出。
每一尊,都带着连天地都不敢承载的威压。
第一道黑影最先走来,手执一张无形的弓。
他无声地拉弦,
“嗡——”
天地的色彩在那一瞬间褪尽,
陈家主殿的穹顶被光线“抹除”,
无声的一箭,穿过空间,穿过因果,穿过存在的意义。
所有被那弦音触及的陈家弟子,在呼吸间化作虚尘。
他们甚至没有倒下——
只是如光一般被“关掉”。
弦灭者低声冷笑:“我所射之物,未曾存在。”
第二道黑影步出血雾,身披铁链,双眸如炼金炉火。
他每走一步,大地便化为焦土。
他抬起巨锤,狠狠砸下。轰——!
整个陈家魂域崩裂,浮空山瞬间倾覆,宫阙坍塌如纸。
他伸出手掌,万千魂体被强行从尸骨中抽离,
化作金属流淌进他掌中的熔炉。
炼炉轰鸣,亡魂哀嚎。
殒魂铸者笑着,声音沙哑又癫狂:
“陈家——你们的魂识,是我完美的金属。”
第三道身影如雷。
他从天幕坠下,手中执锤,
无数雷电在他身后凝聚成一条条湮灭之链,
每一击,皆轰碎百里空间。
寂雷行者脚踩虚空,雷音炸响,
那雷,非天罚之雷,而是“识魂之雷”。
被劈中的陈家弟子,识海崩碎,魂识散作光尘。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气味——
那是被湮灭的命格在燃烧的味道。
寂雷行者的声音冷淡如铁:
“汝之魂识,不配书写于世。”
最后一位黑影降临。他周身无形,唯有气息存在。他走到哪儿,哪儿的空间就被“撕开”,
连天地法则都避让三分。
断维君主伸出手指,轻轻一划。
轰——
整座陈家圣域,空间如镜面碎裂,
山河塌陷、宫阙折叠、灵脉断流,
陈家的子弟被空间切割成碎片,
他们的身体与魂识一起被锁入裂隙中,永不再现。
“族维断,根基绝。”
他的声音如判决的咒语,冷酷得没有任何温度。
天地血雨,陈家哀嚎。所有的光被血吞噬,所有的希望在黑夜中熄灭。
獓荒神兽立于天穹之上,那股混沌气息在他周身翻腾,
他仰天狂笑,声音震碎了整片星空:
“哈哈哈哈哈——陈家,你们高傲了万纪,如今也不过是我獓荒复生的柴火!”
他张开双臂,血河在他脚下汇聚成海,
千万魂识化作灰烬飞入他的身体。
那一刻,天地为之变色,血光滔天。
就在此时——血海忽然静止。
一股冷寂而又圣洁的气息,从地底升起。
那气息带着悲伤,却又带着无比的威严。
血光被冲散,一道金紫的光束,从陈家禁域中刺破穹顶。
獓荒神兽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猛然一凛。
“这气息……?”
光芒之中,一道倩影徐徐走出。
白金长袍,灵焰披肩,指间绕着封印的符光。
她的眼神如寒星坠夜,眉间一点血纹闪烁。
手中,正握着那具因魂封命棺。
她的步伐轻缓,每一步,血海便退开一寸,
天地的哭号都为之一静。
獓荒神兽目光阴沉,声音沙哑如雷:
“陈昕桐——你竟敢出现!”
昕桐抬眸,神色平静,唇角却泛起冷意。
“獓荒,你吞我族血脉,毁我宗基。”
“今日,我便以这因魂封命棺——送你回你该去的地狱。”
天地之光骤暗,封命棺的符纹尽数点亮。
亿万魂音同时吟咏,陈家亡灵的哭喊化作一首悲歌。
风起,血息逆卷,獓荒神兽的六目齐张,混沌光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