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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骨沼泽的寂静是沉甸甸的,压得人耳膜发闷。没有鸟鸣,没有虫嘶,只有偶尔从远处泥沼深处传来的、气泡破裂的“咕嘟”声,以及不知名生物在淤泥中缓慢移动的黏腻声响,更添几分诡谲。灰蒙蒙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缠绕在扭曲的枯树和浑浊的水洼之间,阻碍着视线,也隔绝了阳光,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阴冷潮湿的晦暗之中。

姜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黑色岩石,将辰儿紧紧护在怀里。儿子依旧昏迷着,小脸在沼泽阴冷的环境中显得有些苍白,呼吸虽然平稳,但眉心微蹙,仿佛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此地令人不适的氛围。她不敢生火,生怕火光和烟雾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依靠彼此体温和意志力抵御着那股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意。

“萧景珩,辰儿的状态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能醒?”姜黎在心中低声询问,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模糊的景物。那些扭曲的树木枝杈,在雾气中仿佛一只只鬼爪,随时可能攫取而来。

戒指传来稳定的温热感,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清晰:“生命体征稳定,体内的‘源初’力量在持续修复他因力量爆发和精神冲击造成的损伤。但此地环境能量混杂,偏向阴寒死寂,对他恢复并非最佳。至于苏醒时间……无法精确预估,可能几个时辰,也可能需要一两天,取决于他自身的恢复速度和意志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初步扫描了周边五百米范围内的环境。没有发现大型掠食者的活动痕迹,但沼泽下方和那些浑浊水洼中,潜伏着多种能量反应微弱但带有毒性和腐蚀性的小型生物。空气中也弥漫着微量的瘴气,长期吸入对身体有害。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庇护所,并且……寻找洁净的水源和食物。”

姜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洼泛着诡异油彩色泽的水面上,那里正慢悠悠地冒起一个拳头大的气泡,破裂后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这里的水,显然不能直接饮用。

“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她问道,感觉前路一片迷茫。圣所的通道将他们随机抛到了这个鬼地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根据空间通道最后的指向性和此地微弱的地磁感应,圣所大致位于我们的西北方向。”萧景珩分析道,“但我不建议返回。深渊生物可能还在搜寻我们,圣所周边的空间也可能因之前的战斗和干扰变得不稳定。我们应该向东南方向移动,根据能量梯度判断,那边地势可能略高,环境或许会稍好一些,遇到其他生灵(无论是敌是友)的可能性也更大。”

东南方。姜黎记住了这个方向。她休息了片刻,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便重新将辰儿背起,用布条牢牢固定。辰儿很轻,但长时间的背负依旧让她感到肩膀和背部酸痛不已。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折下一根相对坚韧的枯树枝。这根树枝虽然看起来有些干枯,但在她手中却显得格外可靠,仿佛是她在这片未知领域中的唯一伙伴。

她紧握着这根树枝,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片泥泞的沼泽地。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一般,需要极其谨慎。她先用树枝试探前方的地面是否坚实,然后才敢将自己的脚轻轻地放上去。

沼泽地里的黑色淤泥仿佛拥有一种神秘的吸力,她的鞋子踩下去时,发出了“噗叽”的声响,就像是沼泽在吞噬她的脚步一样。当她想要把脚拔出来时,却发现鞋子被黏连的丝线紧紧地缠住,需要费一些力气才能挣脱。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已经不足二十米了。四周的景象变得单调而压抑,除了那些扭曲的怪树,便是大大小小、冒着死气的浑浊水洼。这些水洼中的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让人不禁联想到死亡和腐朽。

偶尔,她会看到一些颜色鲜艳、形状奇特的菌类生长在腐烂的树干或淤泥上。这些菌类散发出一种甜腻的香气,然而,姜黎并没有被它们的外表所迷惑。她深知,在这样的险地,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越是致命。于是,她远远地避开了这些菌类,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娘……”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颤音的呼唤突然从背后传来。

姜黎浑身一僵,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辰儿?辰儿你醒了?”她急忙侧头,试图看到背上的儿子。

然而,辰儿依旧紧闭双眼,头颅无力地垂在她的肩侧,呼吸平稳,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

刚才那声呼唤……是幻觉?还是……

“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萧景珩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高度警觉,“并非源自辰儿!是外部干扰!有东西在模仿他的声音!”

姜黎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握紧了手中的树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浓密的雾气。除了偶尔的气泡声,四周一片死寂,但那死寂之中,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什么东西?”她在心中厉声问道。

“无法锁定具体源头!波动非常微弱且分散,似乎……来自于这片沼泽本身!”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片土地……或者说,弥漫在沼泽中的某种 collective consciousness (集体意识)或残留怨念,在试图影响你!”

沼泽的……意识?姜黎感到一阵恶寒。这鬼地方,比想象的还要邪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理会那可能出现的幻听,集中精神,按照萧景珩的指引,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东南方向前行。

然而,那低语并未停止。有时是辰儿带着哭腔的“娘,我害怕”,有时是萧景珩冷静的“阿黎,向左走”,甚至有一次,她仿佛听到了白霙那空灵的声音在雾气中提醒“小心脚下”。

每一次,都让她心神剧震,几乎要遵循那声音的指示。但每一次,戒指都会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热感,如同警铃般将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同时萧景珩沉稳的声音会在她脑中响起:“是假的!稳住心神!跟随我的能量指引!”

“这些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姜黎喘着气,感觉精神上的疲惫比肉体更甚。这种无孔不入的精神干扰,比直面猛兽更让人心力交瘁。

“它们在窥探你的记忆,利用你内心最深的牵挂和恐惧,制造幻听,扰乱你的判断。”萧景珩分析道,“目的可能是让你迷失方向,陷入泥潭,或者走向更危险的区域,成为这片沼泽的‘养料’。坚持住,阿黎,不要相信你听到的任何声音,除了我!”

姜黎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口气吸入肺腑深处一般,然后她猛地一点头,这个动作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她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但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某件事情上。

那些在她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就像是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舞,吵得人头疼欲裂,但姜黎却完全不理会它们。这些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姜黎知道,它们只是一种干扰,会让她在这茫茫的黑暗中迷失方向。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萧景珩通过戒指传来的那一丝微弱的能量导引上,这丝能量虽然微弱,但却异常坚定,就像是在黑暗中为她点亮的一盏明灯,又像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为她抛下的一根救命稻草。姜黎紧紧地抓住这丝能量,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因为她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们能够在这令人崩溃的精神干扰和恶劣的物理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关键。

姜黎的拳头紧紧握着,掌心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出汗,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她的双腿被灌满了铅一样沉重。但她没有停下脚步,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那是萧景珩所在的方向,也是她心中的希望所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已经艰难地前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对于姜黎来说,简直比一辈子还要漫长。她的体力在不断地消耗,汗水早已浸湿了她的内衫,而那阴冷的雾气又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皮肤,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突然,前方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隐约露出了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高地上似乎还有几块巨大的、歪斜倒塌的石碑,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藤蔓。

“前面那片高地,能量场相对稳定,干扰减弱了很多!”萧景珩提示道,“或许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姜黎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着那片高地走去。靠近了才发现,那些石碑非常古老,上面雕刻的花纹早已被风雨和苔藓侵蚀得模糊不清,但隐约能看出并非自然形成,带着某种文明的痕迹。这里像是一个古老的遗迹,废弃了不知多少岁月。

她选择了一块背风、相对平整的石碑根部,将辰儿小心地放下来。脱离了那无处不在的泥泞和精神干扰,她终于能稍微喘口气。

然而,就在她刚拿出水囊,准备给辰儿润润嘴唇时,异变再生!

原本安静昏迷的辰儿,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扼住般的“嗬嗬”声。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睛,不再是姜黎熟悉的清澈或失控时的混沌黑暗,而是……一片空洞的灰白!没有丝毫神采,仿佛失去了所有灵魂的光泽。

“辰儿!”姜黎惊呼一声,扑过去想要抱住他。

可辰儿却以一种极其僵硬、诡异的姿势,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小小的身体绷得笔直,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仿佛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他转过头,用那双空洞的灰白眸子“看”向沼泽的某个方向,抬起一只覆盖着铠甲的小手,直直地指了过去。

一个冰冷、平板、毫无起伏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完全不像他平时的嗓音:

“那里……‘门’……开了……”

姜黎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萧景珩的声音也带着极度的震惊和紧迫:“不是辰儿!他的意识还在沉睡!是外部的……某种强大的意念,强行占据了他的感知器官,在借助他的身体传递信息!小心!”

几乎在萧景珩发出警告的同时,辰儿所指的那个方向——沼泽的深处,传来了一声低沉、冗长、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嗡鸣!伴随着这声嗡鸣,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间的暗色波动,如同涟漪般猛地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浓雾被驱散,扭曲的树木如同被无形之力碾过般纷纷倒塌、腐朽,泥沼剧烈翻腾,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土而出!

“是空间裂隙!极其不稳定的空间裂隙!”萧景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报,“快离开这里!”

姜黎看着眼前行为诡异、被未知存在操控的儿子,又感受到那股席卷而来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恐怖波动,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她该怎么办?!

“辰儿!”

姜黎的惊呼被淹没在那来自沼泽深处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嗡鸣声中。眼看着儿子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站立,用那双空洞灰白的眸子凝视着灾难降临的方向,她的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不是辰儿!他的意识还在沉睡!”萧景珩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是外部的强大意念强制介入!它在利用辰儿对能量和空间的特殊敏感性进行定位和宣告!快!打断这种连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那股空间波动会撕裂一切!”

离开?怎么离开?辰儿现在这个样子,她能强行带走吗?那占据了他身体的存在,会允许吗?

就在姜黎脑中一片混乱,绝望如同沼泽的泥泞般要将她吞噬之际,那僵硬站立的小小身影,再次开口了。依旧是那冰冷、平板,毫无生命气息的语调,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感”,仿佛透过辰儿的眼睛,某个遥远而恐怖的存在正凝视着姜黎:

“……容器……合适的……钥匙……”

容器?钥匙?又是这个词!之前在圣所外,那些深渊魔物也嘶吼着索要“钥匙”!难道它们指的是辰儿?!

这个念头让姜黎如坠冰窟。

“阿黎!没时间犹豫了!”萧景珩的警告声几乎变成了嘶吼,“空间裂隙的能量峰值还在攀升!冲击波马上就要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股肉眼可见的暗色空间涟漪以惊人的速度扩散而至,最先接触到的区域,那些扭曲的怪树和浑浊水洼,如同被投入绞肉机般瞬间扭曲、粉碎、湮灭,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只留下地面一道道深不见底的黑色划痕,仿佛空间的伤疤。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和混乱。姜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试图去理解那诡异的声音,也不再顾忌可能伤到辰儿(或者说,伤到占据他身体的东西),猛地向前一扑,不顾一切地抱住了辰儿僵硬冰冷的身体。

“辰儿!醒过来!”她嘶声呐喊,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爱,都灌注在这一声呼唤中,同时用力摇晃着他。

也许是母亲拼尽全力的呼唤穿透了那层意识的隔阂,也许是萧景珩通过戒指释放出某种微弱的、针对性的精神干扰脉冲,又或者是那逼近的空间撕裂感本身带来了巨大的刺激——

辰儿那双空洞的灰白眸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金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在瞳孔深处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他僵硬的身体猛地一软,直直指向沼泽深处的手臂垂落下来,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倒在姜黎怀里。与此同时,那股冰冷平板的异样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连接中断了!”萧景珩立刻确认,“快走!向右侧那块最大的石碑后面!那里的空间结构相对最稳定!”

姜黎来不及检查辰儿的状况,一把将他再次背起,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冲向不远处那块半埋入土、歪斜倾倒的巨大石碑。

就在她的后背刚刚抵住冰凉粗糙石碑表面的瞬间——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撕裂了沼泽的死寂!仿佛整个天地都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揉搓!强大的能量冲击波裹挟着粉碎的泥浆、草木碎片和扭曲的空间碎片,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过!

姜黎死死蜷缩在石碑后方,将辰儿整个护在身下,感受着背后石碑传来的剧烈震动和仿佛要被撕成碎片的恐怖力量。狂暴的气流几乎让她窒息,耳朵里充满了尖锐的鸣响和毁灭的咆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那毁灭性的冲击终于渐渐平息。

姜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从石碑边缘向外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凉。

在他们之前所处的那片高地的边缘,原本坚实的土地竟然完全消失不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地撕裂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巨大而狰狞的黑色裂隙,宛如大地身上的一道丑陋伤疤,横亘在这片沼泽之中。

这道裂隙长达数十米,宽度也各不相同,最宽处足有数米之宽,其边缘不断地扭曲、闪烁着,仿佛是由无数条黑色的蛇在疯狂舞动。裂隙内部并非完全的黑暗,而是充斥着令人心悸的暗紫色和幽绿色能量流,这些能量流如同原油一般粘稠,缓缓地翻滚着,偶尔还会有一些扭曲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阴影在其中一闪而过,散发出混乱、暴虐和纯粹的恶意。

裂隙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受到了影响,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感。当光线穿过这里时,会发生诡异的偏折,使得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让人产生一种晕眩的感觉。地面也被这道裂隙撕裂开来,露出了下方更深沉的黑暗,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不断地吞噬着周围被裂隙能量侵蚀、腐化的泥土和物质。这些物质如同流沙一般,被吸入那永恒的虚无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空间裂隙?真正的、连接着未知恐怖之地的通道?

“裂隙稳定了……暂时。”萧景珩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凝重,以及深深的不安,“能量等级极高,性质……复杂且危险。我检测到强烈的深渊腐蚀性能量,还有一种……与之纠缠、对抗的……带有秩序破坏倾向的混乱波动。刚才强行操控辰儿的,很可能就是后者的一部分意识碎片。”

姜黎看着那道如同地狱之眼的裂隙,心脏狂跳。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让她感到灵魂都在战栗。她不敢想象,如果刚才被卷进去,会是什么下场。

“辰儿怎么样了?”她急忙查看怀里的儿子。

辰儿依旧昏迷着,但脸色更加苍白,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身上的暗金色铠甲,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忽明忽暗的光芒,纹路不安地流动着,似乎对那道裂隙的存在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他受到了双重冲击。”萧景珩沉声道,“一是外部意念强行附身的灵魂震荡,二是近距离承受了空间裂隙爆发的能量辐射。虽然他体内的‘源初’力量在自发抵抗,但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必须立刻远离这道裂隙!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持续散发着有害的能量辐射和精神污染!”

远离?姜黎看着四周。那道巨大的裂隙几乎截断了他们原本计划的东南方向。浓雾虽然被之前的冲击波驱散了不少,但依旧笼罩着更远的区域,看不清具体的路径。而且,谁也不知道这道裂隙的出现,是否惊动了沼泽中其他更可怕的存在。

“往哪边走?”姜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面对这种超乎想象的灾难景象,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左侧!沿着高地边缘,绕开裂隙影响范围!”萧景珩快速给出指引,“我检测到左侧方向有微弱的、相对纯净的水源信号,或许能找到暂时栖身之所。”

姜黎不敢怠慢,再次背起辰儿,沿着高地边缘,小心翼翼地向着左侧移动。她尽量远离那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隙,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生怕引起裂隙的异动,或者踩到被裂隙能量污染的地面。

随着他们的移动,那道恐怖的裂隙逐渐被高地和浓雾遮挡,消失在视野中,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仿佛依旧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经过漫长而艰苦的跋涉,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方的景象终于开始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原本扭曲怪异的树木逐渐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茂密的湿地,上面生长着暗绿色的芦苇和菖蒲。这些植物在潮湿的环境中茁壮成长,给这片荒芜之地带来了一丝生机。

尽管空气仍然潮湿,但与之前相比,那股浓郁的腐朽腥气明显淡了许多。这让人感到稍微舒适一些,仿佛终于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恶臭。

在芦苇荡的边缘,他们惊喜地发现了一处小小的水湾。水湾的水质看上去比之前遇到的那些泛着油彩的死水要清澈许多,底部是黑色的淤泥,但水面相对平静,偶尔能看到一两条细小的、银灰色的鱼儿在水中游过。

这个水湾宛如沙漠中的绿洲,给疲惫不堪的旅行者们带来了一丝希望和慰藉。他们迫不及待地走近水湾,想要感受一下这难得的清新。

“水质扫描……含有微量杂质和微生物,但毒性在可接受范围内,经过简单过滤和煮沸后可以饮用。”萧景珩给出了判断。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姜黎将辰儿放在一处干燥的草甸上,自己也累得几乎虚脱。她拿出水囊,小心翼翼地走到水湾边,先用树枝拨开表面的浮萍,然后取下囊塞,灌了满满一囊水。

做完这一切,她才瘫坐在辰儿身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她看着儿子依旧昏迷不醒的模样,又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那道如同噩梦般的空间裂隙,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更深的忧虑。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和诡异。圣所封印着“寂灭之核”,深渊魔物四处搜寻“钥匙”,现在又出现了能够强行操控他人、引动空间裂隙的未知存在……

而她的辰儿,似乎被卷入了所有这些风暴的中心。

“萧景珩,”她疲惫地靠在身后的芦苇丛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在心中低声问道,“刚才那个操控辰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它说的‘容器’和‘钥匙’,又是什么意思?”

戒指沉默了片刻,萧景珩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确定:

“根据其能量特征和行为模式分析,那并非纯粹的深渊生物。它更接近一种……古老的、由纯粹‘混乱’概念中诞生的意识集合体,或者说是某个陨落的、执掌‘混乱’权柄的古神残留的疯狂意念。它似乎将辰儿视作了一个可以承载其力量的‘容器’,而辰儿身上某种特质,或许是‘源初’与‘混沌’并存的状态,被它认为是开启某种‘门’的‘钥匙’。”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如何措辞,然后继续说道,声音比之前更加凝重:“关于那道空间裂隙,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认为,它的出现并非偶然,既不是自然形成的,也不是那个混乱意念仅凭自身力量就能打开的。经过深思熟虑,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它巧妙地利用了圣所之战所引发的空间薄弱点,再加上……某种来自深渊的力量作为‘撬棍’,两者相互配合,才最终导致了空间裂隙的产生。”

姜黎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听着他的分析,这些内容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让她感到头痛欲裂。古神?混乱权柄?撬动空间?这些词汇对她来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然而,这一切却又如此真实地发生在她的面前,而且正威胁着她最为珍视的儿子。

“我们……还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吗?”她喃喃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戒指传来一阵稳定而温热的能量流,仿佛无声的安抚。萧景珩的声音坚定地响起: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一定能找到。休息一下,阿黎。恢复体力。我会持续监控周围环境。等辰儿情况稳定一些,我们再想办法离开这片沼泽,去寻找……或许存在于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的,属于我们的‘生机’。”

姜黎闭上眼睛,感受着戒指传来的温热和身后芦苇的轻微摇曳。是的,不能放弃。为了辰儿,她必须坚持下去。

腐骨沼泽的黄昏来得格外早,灰暗的天色迅速沉沦,浓雾再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这片死亡之地笼罩在更深的谜团与危险之中。而姜黎和辰儿的命运,依旧在这片泥沼与迷雾中,艰难地寻找着方向。

夜色如同一股浓稠的墨汁,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浸透了腐骨沼泽的每一个角落。白天时,这片沼泽虽然灰暗,但仍能勉强视物,然而一旦夜幕降临,那弥漫的雾气就像是拥有了实体一般,将本就稀疏的星光完全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唯有水湾边缘那一小堆被姜黎费尽千辛万苦才点燃的、冒着浓烟的火光,在无边的黑暗中顽强地撑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宛如绝望中摇曳的微末希望。这堆火堆所用的材料是姜黎勉强收集来的、半干的芦苇和枯枝,由于这些材料并不干燥,所以火势燃烧得并不旺盛,不时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同时还散发出一股呛人的烟味。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寒冷中,这点微弱的光和热却显得无比珍贵。姜黎紧紧地将辰儿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和这一小堆火苗所散发出的微弱热量,竭力驱散着辰儿身上因昏迷和沼泽阴寒而带来的刺骨冰冷。

辰儿的状况依旧没有明显好转。他呼吸急促,小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潮红,额头滚烫,身体却时不时地打冷颤。那场突如其来的附身和空间裂隙的冲击,显然对他的身体和灵魂都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他身上的暗金色铠甲纹路不安地闪烁着,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也在承受着痛苦。

“萧景珩,他好像在发烧……”姜黎用手背贴着儿子滚烫的额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恐慌。在这种缺医少药、危机四伏的环境里,生病无疑是雪上加霜。

“体温异常升高,心率过速,伴有间歇性寒战。”萧景珩的声音透过戒指传来,冷静中透着一丝凝重,“这是典型的能量冲突和灵魂震荡引发的应激反应。他体内的‘源初’力量正在自发对抗外来的精神污染和裂隙的能量辐射,过程非常激烈。物理降温,保持他核心躯干的温度,不要让他失温。我会持续监控他的生命体征,尝试用微弱的秩序能量引导他体内混乱的能量流。”

姜黎依言,撕下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用囊中仅剩的、相对干净的冷水浸湿,小心地敷在辰儿的额头上,又将他冰冷的双手双脚揣进自己怀里,用体温暖着。她看着儿子在昏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心如刀绞。

“水……过滤完成了,可以饮用。”萧景珩提醒道。之前灌满的水囊,被他利用戒指残余的能量进行了初步的加热和净化——虽然无法完全灭菌,但至少去除了大部分可见杂质和部分有害微生物。

姜黎小心地扶起辰儿的头,将温热的清水一点点喂进他干裂的嘴唇。辰儿无意识地吞咽着,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

喂完水,姜黎自己也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渴的喉咙,暂时驱散了些许疲惫和寒意。她靠在身后冰冷的岩石上,望着跳动的火苗,以及火光照耀范围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四周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沼泽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隐约传来不知名生物的低沉嘶吼,近处的水洼中时有“哗啦”的破水声,仿佛有东西在暗中游弋。浓雾中,似乎总有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皮肤。那些精神干扰的低语虽然因为远离了裂隙核心区域而减弱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如同幽灵般在她耳边响起,呼唤着她的名字,模仿着辰儿和萧景珩的声音。

每一次,姜黎都紧紧握住戒指,依靠那稳定的温热和萧景珩及时的提醒来对抗内心的恐惧和恍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姜黎低声对戒指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辰儿需要更安全的环境和真正的治疗。我们带的干粮也支撑不了几天了。”

“是的。”萧景珩回应,“根据我对辰儿身体状况的模拟推算,如果他不能在四十八小时内得到有效的能量疏导和环境安抚,情况可能会恶化,甚至可能再次引发力量失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片沼泽的路,或者……找到能够提供帮助的人。”

“帮助?”姜黎苦笑一声,“在这种地方,除了怪物和想要利用辰儿的诡异存在,还能有什么帮助?”

“未必。”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还记得我之前捕捉到的那个微弱的、疑似星穹联盟的求救信号吗?在刚才空间裂隙爆发时,那个信号的强度有极其短暂的、异常的提升,虽然依旧模糊,但方向似乎……与裂隙出现的方位存在某种关联。”

姜黎一怔:“你是说……那道裂隙,可能和那个求救信号有关?”

“无法确定因果关系,但存在时空上的巧合。而且,我刚刚在扫描周围能量场时,捕捉到了一种……非常微弱的、非自然形成的能量残留。类似于……某种防护性或隐匿性符文的痕迹,就在我们左前方大约一里外。”萧景珩的语气带着探究,“痕迹很新,不超过十二个时辰。这说明,最近有‘人’到过那里,并且使用了某种超越普通生存技能的手段。”

有人?不是怪物?姜黎的心猛地一跳。在这种绝境中,哪怕只是一丝同类的痕迹,也足以带来巨大的希望。

“能确定是什么人吗?是敌是友?”

“无法确定身份和意图。能量痕迹的性质中正平和,偏向守护和隐匿,与深渊或混乱意念的能量特征截然不同。但这并不能完全排除危险。”萧景珩谨慎地分析,“不过,这至少是一条线索。比起在沼泽中漫无目的地乱撞,追踪这条线索,或许能找到出路,或者……获取一些信息。”

希望如同黑暗中微弱的火苗,虽然摇曳不定,却重新点燃了姜黎眼中的光芒。她看了一眼怀中痛苦呻吟的辰儿,咬了咬牙。

“我们去看看!”

后半夜在煎熬中度过。姜黎几乎不敢合眼,一边照顾辰儿,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火堆渐渐熄灭,黎明前最黑暗寒冷的时刻降临,浓雾仿佛变得更加湿冷刺骨。

当天边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驱散了部分令人窒息的黑暗时,姜黎立刻行动起来。她重新点燃火堆,烧了些热水,再次给辰儿喂下,自己也吃了几口所剩无几的干粮补充体力。

辰儿的烧似乎退下去一点点,但依旧昏迷不醒,呼吸沉重。

“出发吧。”姜黎背起辰儿,按照萧景珩指引的方向,再次踏入了泥泞的沼泽。

追踪能量痕迹比想象中更加困难。那痕迹极其微弱,时断时续,需要萧景珩全神贯注才能捕捉。姜黎必须走走停停,不断调整方向,同时还要应对脚下越来越深的泥沼和隐藏在雾气中的各种危险。

有一次,她差点踩中一条伪装成枯枝的、色彩斑斓的毒蛇;还有一次,一片看似坚实的草地突然塌陷,露出下面吞噬一切的流沙泥潭,幸亏萧景珩提前预警,她才险之又险地避开。

精神上的压力同样巨大。越是靠近萧景珩所说的那个区域,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发明显,沼泽的低语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充满了诱惑和警告。

“……回头……前方是……坟墓……”

“……离开……他的身体……属于……我们……”

姜黎紧守心神,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只是死死跟着戒指传来的指引。

又前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扭曲的怪树逐渐被一种更加高大、树皮呈现暗紫色的奇异乔木取代,地面也变得相对坚实了一些。雾气似乎也淡薄了些,能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有一片隆起的小小丘地。

“痕迹指向那片丘地!”萧景珩确认道,“能量反应比沿途更强了!小心,可能有布置!”

姜黎放慢脚步,更加警惕地靠近。当她拨开一丛带着锐利锯齿的宽大叶片,看清丘地上的景象时,不由得愣住了。

丘地不大,中央相对平坦,生长着几簇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如同水晶般的奇异菌类。而在菌簇的环绕中,赫然立着三根半人高的、表面光滑的黑色石柱!石柱呈等边三角形分布,柱身上刻满了与圣所通道内那些深蓝色图案风格类似、但更加简洁的符文。这些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白色光晕,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三角能量场,将丘地中央区域笼罩其中。

能量场内,空气似乎都变得更加清新,那股沼泽特有的腐朽腥气几乎闻不到,连无处不在的精神低语也彻底消失了。

“这是一个……小型的净化兼隐匿法阵!”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虽然能量等级不高,但结构非常精妙,利用了此地特殊的环境能量节点。布置者绝对是个高手!而且……看符文的磨损程度和能量残留,这个法阵被激活的时间,就在最近一两天内!”

姜黎心中激动不已。有法阵,就说明真的有“人”!而且看起来是拥有一定能力、并且对沼泽有所了解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法阵边缘,不敢贸然闯入。她仔细观察着那三根石柱和中央区域,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就在她的目光扫过其中一簇蓝色水晶菌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菌簇的根部,半掩在松软的黑色泥土中,似乎……埋着什么东西?一个角状物露出了些许,材质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青铜色,上面似乎还刻着细小的纹路。

“萧景珩,你看那里!”她立刻在心中提醒。

戒指的光芒微微闪烁。“扫描到未知金属物体!能量反应……非常微弱,但本质极高!似乎处于休眠或被封印状态。小心挖掘看看!”

姜黎深吸一口气,用手中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拨开那簇蓝色菌类根部的泥土。随着泥土被剥开,那件物品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罗盘。罗盘主体呈圆形,材质正是那种暗沉青铜,边缘刻着一圈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罗盘中央,并非普通的指针,而是一颗被切割成多面体、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晶石,晶石内部仿佛有星云般的细微光点在缓缓流转。此刻,这颗晶石黯淡无光,罗盘也毫无动静。

“这是……”姜黎将它捡起,触手一片冰凉。

“一个……指向仪?”萧景珩的声音带着极大的不确定,“结构非常古老复杂,核心晶石蕴含的能量本质……我从未见过!它似乎因为能量耗尽或某种原因进入了沉寂状态。但毫无疑问,这绝非沼泽原生或者普通冒险者能拥有的东西!”

是谁把它埋在这里的?是布置法阵的人吗?他(或她)是遗忘了,还是……故意留下的?

姜黎握着这枚冰冷的青铜罗盘,看着眼前静静运转的小型法阵,心中充满了更多的疑问,但那份找到同类痕迹的希望,却如同破开浓雾的阳光,变得更加真切了一些。

或许,在这片绝望的泥沼中,他们真的并非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