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丈夫为另一个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吴佩芳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也彻底熄灭了。她知道,再谈小怜只会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必须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拉回到他们夫妻之间最现实、最紧迫的问题上。
她强压下心中的酸楚,换上了一副娇媚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姿态,走到金凤举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凤举,别想小怜了,她现在已经是老七的人了。咱们……咱们去床上聊聊天怎么样?”
金凤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皱眉躲开:现在是大白天,晚上再说吧。”他的语气里满是抗拒,仿佛妻子的靠近是一种负担。
“可我着急呀!”吴佩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脆弱。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尊严,将自己的焦虑和盘托出:“你不知道吗?玉芬她……她怀孕了!我是这个家的大嫂,可我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婆婆那边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看她的眼神,我都……我都抬不起头来。”
“玉芬怀孕了?”金凤举彻底愣住了,连小怜的事都暂时抛到了脑后。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她居然怀孕了?这倒是稀奇事,老三他转性了?”
“什么转性了?他是想要孩子了呗!”吴佩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尖利,像一把小刀划破了房间内沉闷的空气。她死死地盯着金凤举,眼中是最后的、孤注一掷的恳求,“凤举啊,难道你就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
她将“我们俩”三个字咬得很重,仿佛想用这最原始的纽带,将这个已经飘远的心拉回自己身边。
金凤举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报纸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地敷衍道:“这个不着急,咱们还都年轻。”
“年轻?”吴佩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苦涩,“我都已经快二十八了,凤举,在这个家里,二十八岁的女人没有孩子,那叫什么?叫不会下蛋的母鸡!我受够了别人背后的议论,受够了婆婆那失望的眼神!”她的声音从激动转为哀求,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凤举,我求你了,我想要一个孩子,你满足我这一次,好吗?”
这是她放下所有尊严后的哀鸣。
金凤举终于放下了报纸,但他的脸上没有同情,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他叹了口气,语气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佩芳,我也想要孩子,不过现在真的不行。衙门里正是多事之秋,我天天焦头烂额,哪有精力想这些?过段时间吧,等我忙过这阵子,我们好好计划,好不好?”
他的“过段时间”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吞噬了吴佩芳最后一点希望。
“好吧。”吴佩芳轻声应道,声音细若蚊蝇。她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整个人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沙发边,挨着金凤举坐下,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她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见她终于不再纠缠,金凤举如释重负,重新拿起报纸,将自己埋进那油墨印刷的文字世界里,隔绝了身边这个女人所有的悲喜。房间里只剩下报纸翻动的沙沙声,和吴佩芳那几乎听不见的、微弱的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将这对同床异梦的夫妻,一同拉入了漫长的黑夜。
与此同时,金府的另一端却是另一番光景。
金燕西刚和小怜在花园里赏完月,此刻正牵着小怜温软的小手,满心欢喜地准备回房。他今晚喝了点酒,脸上带着醉人的红晕,看着身边低眉顺眼、巧笑倩兮的小怜,只觉得人生得意莫过如此。
“小怜,今晚月色真美,就像你一样。”他醉醺醺地调笑着,手指在小怜的手心轻轻挠着。
小怜羞红了脸,正要开口,两人刚走到房门口,一个高挑的身影却如一堵墙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秀珠双手抱胸,柳眉倒竖,一双美眸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袍,领口微开,带着一种慵懒又危险的气息,死死地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金燕西!”她冷冷地开口,声音像淬了冰,“你给我过来!”
话音未落,她纤长的手已经闪电般伸出,精准地揪住了金燕西的耳朵。
“哎哟!我的好姑奶奶,别揪,别揪啊!很疼的!”金燕西瞬间酒醒了大半,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他想挣脱,可白秀珠手上力道不小,他只能歪着脑袋,狼狈不堪。
白秀珠根本不理会他的哀嚎,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旁边吓得脸色发白的小怜,语气冰冷而强势:“小怜,我找燕西有要紧事商量。今晚,你就自己睡吧。”
小怜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吓得身体一颤,连忙低下头,小声应道:“好的,姐姐。”她不敢看白秀珠的眼睛,也不敢看金燕西,只是顺从地站在原地。
见小怜点头,白秀珠这才满意地冷哼一声,揪着金燕西的耳朵,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就向自己卧室的方向大步走去。金燕西一路踉踉跄跄,嘴里还不停地小声讨饶,活像一只被老鹰抓住的兔子。
小怜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地消失在走廊拐角,那滑稽又紧张的一幕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捂住嘴,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那笑容很快又淡了下去,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她转过身,轻轻推开了自己那间空荡荡的房门,走了进去。
将金燕西一路拖拽到自己卧室门前,白秀珠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她用空着的那只手猛地一推,厚重的木门“砰”地一声撞在墙上,随即她用力一甩,将金燕西整个人踉踉跄跄地踢了进去。紧接着,她反手一带,房门在她身后应声关上,将走廊里的一切窥探目光彻底隔绝。
金燕西被这股力道推得向前冲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扶着梳妆台稳住身形。他揉着被拧得通红的耳朵,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带着几分委屈的笑容,对着白秀珠说道:“秀珠啊,我的好太太,你这是怎么了?我今天是做错什么事了,让你这么大的火气?你今天……有点暴力呀!”
他还想用开玩笑的口吻缓和气氛。
“你还问我?”白秀珠的火气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她双眼圆睁,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雌狮。她一步步逼近金燕西,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金燕西,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自从你把那个小怜弄进门,你有多久没进我的屋子了?多久没正眼看过我了?”
金燕西见她动了真格,连忙收敛了嬉皮笑脸,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这不是你身体不方便嘛,”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秀珠的脸色,“我怕我晚上控制不住自己,一个不小心……那不是害了你嘛。我错了,秀珠,我真错了,你别生气了。”
他压低了声音,指着摇篮说道:“你看,孩子们都在睡呢,你这么大声,万一把他们吵醒了,今晚就更难哄了,大家都别想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