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大作,院中树影婆娑。
姜侧妃勾着唇,眼中恶意满满。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心痛?有没有觉得难过得想死?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会去告诉太子。
告诉他,他新宠爱的妾室是个死了又重活回来的怪物,告诉他,你,宋槛儿,其实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
“你根本,没有爱过他。”
风大。
跳珠和银竹听不清槛儿她们在说什么。
但银竹眼力好,姜侧妃脸上的不善她看得一清二楚,袖下的手微微探出。
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死一般的沉默。
槛儿忽然笑了。
“恕妾身还是不太能理解姜侧妃的意思,但能让您拿这么大逆不道的假设来威胁妾身,想必姜侧妃相当恼妾。
所以现在妾身想知道,您这么威胁妾身的目的是什么?您想让妾身怎么做?”
居然还能装得下去?
看来这姓宋的死的时候年纪很大了啊,都修炼成老妖精了,定力这么强。
书里这人是病死的。
那病还是太子被幽禁期间,郑明芷罚宋槛儿罚得太重给落下来的病根,最后长年累月变成了古代的绝症。
难道……
这人就是那时候死了后,回来的?
姜侧妃微微挑眉,后退一步。
“很简单。”
她双手环在胸前,下巴扬起。
一副倨傲高高在上的姿态。
“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为你在端午宴上当众下我的脸面道歉,说你错了。
你不该在瑜姐儿说你比我好看的时候不仅不反驳,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对,就是这样,跟我说对不起,说你比我丑,我就替你保守你的秘密。”
她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新时代女性,她只要对方一个正确的态度。
态度对了,她就不会为难人。
新时代女性不雌竞,可谁叫这里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呢,她是二品的亲王侧妃,宋槛儿只是七品的太子昭训。
只叫她跪地磕头道歉。
真的很宽容了。
至于这女人让太子断了她财路的这笔账,她再找别的机会算回来就行了。
“看来姜侧妃是真病了。”
槛儿呼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
“我都忘了端午宴的事了,您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甚至不惜编造那等大逆不道的谎言,都快吓死我了。”
“哈?你还装?你……”
“端午宴我和大郡主初相识,与姜侧妃您更谈不上认识,我没有缘由下您的脸,也不认为自己有下过您的脸,自然不存在道歉一说。
姜侧妃如果执意要拿这件事跟我过不去,要去告诉太子我是怪物,那您就去吧,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完,没等姜侧妃再开口。
槛儿绕过她就走。
“你给我站住!”
姜侧妃转身朝槛儿抓去。
可惜刚伸手,就被不知何时过来的银竹给钳制住了,“侧妃娘娘,自重。”
姜侧妃的脸“刷”地一白。
只觉得手腕都要被掐断了。
幸好银竹很快松开了。
但姜侧妃被推了老远。
一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地。
女眷进宫不能带自己的丫鬟,刚刚跟姜侧妃来的是宫里安排的一个小宫女。
见状,小宫女忙上前搀人。
小院里值夜的几个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一个宫外的侧妃,一个东宫的宠妾。
傻子都知道帮哪一个。
走出小院,槛儿的脸彻底沉下来。
“银竹,姜侧妃吃多了酒,不慎栽进恭桶,扭伤了腿,误食污秽之物。”
银竹眸光沉了沉。
“是。”
下一刻,人消失在原地。
跳珠瞪大眼。
银竹竟是个高手!
迅速回神,跳珠环顾四周。
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凑到槛儿耳边问:“殿下那边主子打算如何解释?”
自家主子和姜侧妃刚刚具体说了什么,那不是她该问的,但银竹是太子的人,姜侧妃又是宣王的侧妃。
跳珠担心自家昭训此举会惹太子不快。
槛儿走到一处敞亮的地方等银竹:“我会向殿下说明,不会有事。”
不管姜侧妃跟她一样是重活的,还是有什么别的际遇,但敢拿曜哥儿说事……
就在这时,离小院不远的西南方向忽地隐约传来一声“噗通”声响。
像是有谁落水了。
紧接着是一道宫女惊慌的喊声:“瑜郡主!瑜郡主落水了!快来人啊!”
跳珠一惊。
“主子,是宣王大郡主!”
槛儿也听到了,她的脑海里自发闪过小丫头的小胖脸,但她脚下没动。
“等银竹回来了再说。”
瑜姐儿很乖,很懂事。
小家伙出了事,她也会记挂她的安危,但前提是刚刚落水的确是瑜姐儿。
且就算是瑜姐儿,此时是晚上。
自己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她说什么也不可能这时候放着自己不顾而跑去凑热闹,担心别人家的孩子。
这种想法很冷血,可在后宫待了一辈子的槛儿,血早就不是热的了。
跳珠知道自家主子谨慎,也觉得她们就该这样,于是主仆俩谁都没动。
恭房这边的小院离御花园并没有多远。
但因着御花园草木繁茂,假山亭台成群,来这边路上要绕来绕去,所以从小院这个位置听不到那边的热闹声。
刚刚落水的方向持续传来骚动,应该是在那边值夜的人在紧急救人。
如是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
银竹回来了。
见槛儿即便听到异样,也没跑去瞧。
银竹暗感欣慰。
她是太子的暗卫。
但由于东宫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这些暗卫便不能像宫外几个王爷的暗卫那样,动辄飞檐走壁。
所以通常他们都是作宫人打扮,降低存在感,有差事要办也是悄无声息。
宋昭训行事有分寸,对她来说是好事。
槛儿不打算去凑热闹,决定先回水榭一趟,看看是不是瑜姐儿落水了。
只不过主仆三人走了没多会儿,迎面跑来一个坤和宫的小宫女。
称瑜郡主落水,皇后娘娘即将移驾钦安殿,叫槛儿结束后也到钦安殿去。
钦安殿乃内廷药库,常用作紧急情况处理,到钦安殿进行救治确实合情合理。
且那小宫女槛儿曾在坤和宫见过,对方传完话后也立马折返回去复命了。
没有要特意引路的意思。
一切看来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但……
“银竹,拿下她!”
眼见小宫女即将拐弯,槛儿沉声喝道。
银竹身形一闪。
不过眨眼之间,那小宫女便如同一只小鸡崽也似被银竹拎到了槛儿面前。
“谁指使你来的?”
槛儿目光沉静地小宫女,尚显娇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跳珠的心狂跳不止,为此刻事情的突变,也为自家主子难得一见的厉色。
银竹面不改色。
“宋、宋昭训这是做什么?奴婢只是奉娘娘的命来传话的啊,什么指使?”
小宫女一脸懵懂,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槛儿却是不信。
今日这样的场合宫人们都是提前受了训的,即便是天塌下来,消息第一时间也只能报给能担事的主子。
亲王郡主落水这般的大事,哪怕是宣王妃这个当娘的,也不会第一时间得知,而该由裴皇后寻机叫人转述。
换言之,就算瑜姐儿真落水了。
此时水榭那边的宴也还在照常进行,只有裴皇后和宣王妃会找借口离席。
而眼下是晚上,裴皇后又知晓槛儿有身子。
放着气氛祥和的水榭不让回,而叫一个身怀有孕的人,跟着她急匆匆去探望一个只打过两次交道的小郡主。
别说裴皇后不会下这样的令。
就是下了。
槛儿也不可能在今晚这种时候仅凭一个小宫女的传话,就对此深信不疑!
见小宫女没有要说实话的意思,亦或者她也是被人利用,槛儿便不打算在这儿浪费口舌,让银竹押着小宫女。
主仆几人往水榭那边走。
然而越过一座亭台,行了一小段路。
槛儿停了下来。
不对劲。
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