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晨雾还裹着新年未散的鞭炮碎屑,陌陀县城的石板路却褪去了往日的温润。炊烟依旧从门巴式木楼的雕花窗棂里蜿蜒而出,只是少了酥油茶煮沸的咕嘟声,只剩几片残红的春联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被揉皱的祝福。
本该在新年里四处疯跑、嬉笑的孩童,此刻都被关在深褐色的木门后,连平日盘旋在经幡上的老鹰,都收起了长啸,只留风掠过转经筒的空响。
穿着吐蕃袍的白发老阿妈靠在门柱上,手里的转经筒在晨光里虔诚的旋转,怀里的青稞饼还温热,鼻尖却染上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戴着护目镜的防疫人员踩着晨露匆匆走过,防护服上的反光条割裂了黎明的柔光,他们搬运物资的脚步声与远处寺庙传来的法号混在一起,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成酸涩的无奈。
赵羽飞几人在县医院不远的招待所待了两天,整个陌陀都陷入封锁,但医院的病人还在不断的增加。
赵羽飞站在会客室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新年的热闹在这里成了褪色的画,被病毒揉成纸团,随意抛洒进这方本该盛满阳光与欢笑的秘境里。
这时,一个50多岁模样,带着银框眼镜,梳着一头整齐短碎发的女子走进屋来。
她身着军装,英姿飒爽,语调沉稳地叫了声:“赵羽飞。”
赵羽飞闻声迅速起立,凭借声音辨识出对方身份:“您是生物安全领域的专家陈微。”
陈微颔首确认:“更确切地说,我是国家首席生物武器防御专家。”
“国家首席生物武器防御专家!”赵羽飞略显惊讶,随即迈步向前,恭敬地伸出手:“陈院士,幸会!”
“幸会。”
赵羽飞询问:“宋院士的状况如何了?”
“你所提供的药物效果显着,参与临床试验的30余名患者均已脱离危险,预计再过数日即可康复出院。”
“这真是令人振奋的消息!”
赵羽飞松了口气,陈微坐到会客室的沙发上,并示意赵羽飞坐下后接道:“你们单位生产的长盛人体细胞修复液的样本我研究过,这种修复液里面包含着极少量的全能干细胞激活因子,这种因子能激活人体自身的干细胞储备,分化为任意人体所需的组织细胞,还能通过刺激免疫干细胞快速增殖,生产大量病毒抗体,这药简直就是病毒的克星,人类的福音,如果分量足够,甚至能让人的细胞分裂突破代数限制,只要有营养的补给,人体细胞可以无限更新。”
赵羽飞有些尴尬,陈院士说的话和张铭峰总说的意思一样,只是这个领域的专业知识赵羽飞是插不上话的。
一位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他小心翼翼地将茶杯分别放在了陈微和赵羽飞的面前。
陈微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然后开口说道:“我之前听宋院士提起过,制造这种神奇药物的关键材料实际上掌握在你的手中。”
赵羽飞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谦逊:“这确实是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得到的。”
陈微的眉头微微一皱,继续问道:“那么,这种材料能够实现批量生产吗?”
赵羽飞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绝对不行,目前我们所能生产的数量已经是我们的极限。”
陈微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将会面临一些巨大的麻烦。”
赵羽飞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陈微说:“从‘纤丝裂’病毒被发现到封城,前后已有十几天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通过人传人的迹象,患者数量已经不在少数。陌陀有人,这段时间外出经商的人也不少,现在已有多个地方发现了这种病毒。如果没有特效药,对我国人民来说将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如果你们的药物无法实现量产,就必须迅速找到首发病例,获取病毒毒株样本,亦即‘原始毒株’。通过对病毒基因序列、结构及其致病机制等基础特性的研究,寻找能够抵抗病毒的抗体,并着手培养疫苗。然而,这一过程可能耗时数月乃至一两年。因此,我希望你们的特效药能够尽快应用于其他区域的患者,有效切断传染链,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羽飞连连点头:“现在患者有多少,找到“原始毒株”了吗,那毒株是来源于女娲地宫吗?”
:“现在患者已近千人,而且这数字还在不断增加,女娲地宫的所有可疑物品我们团队都日以继夜的进行研究过,遗憾的是,纤丝裂的毒株不是产生于女娲地宫的那些物品。”
赵羽飞惊讶:“那这毒株来自哪里?”
陈微略有所思:“赵羽飞,记得08年地星发生过一次严重的肺部传染病吗?”
赵羽飞点头。
:“通过研究,我推测“纤丝裂”可能是那种病毒的改良版本。”
赵羽飞大惊:“改良病毒!!谁会对这样的病毒进行改良。”
陈微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我是生物学专家,国家首席生物武器防御专家,但不是刑侦专家,赵羽飞,人性的野心和贪婪是这世界最大的毒药。
传染病犹如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次大规模疫情的肆虐,都激发着无数专家学者投身科研,在实验室的方寸之地与病毒殊死较量,只为找到守护生命的良方。
然而,总有一些利欲熏心之徒将灾难视为谋私的跳板。
他们违背人伦道德,将致命病原体改造成生物武器,或是铲除异己、满足权力野心,或是贩卖恐慌、谋取血腥的暴利。
这些行径如同深渊里的毒蛇,令人不寒而栗。
更令人痛心的是,在现有规则与技术的局限下,我们往往难以对这些黑色勾当进行有效遏制,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生命成为罪恶的牺牲品。”
陈微说到这里语重心长的转身对赵羽飞说道:“赵羽飞,你身上藏着治病救人的良方,好好把他利用起来,现在宁山市也已经有好几个地方爆发了“纤丝裂”,如果不能斩断“纤丝裂”的传染病,后果不堪设想。”
赵羽飞连连点头:“知道了陈院士,您需要我做什么。”
陈微道:“我郑重的委托你立即回药厂去,不遗余力的多产些特效药,所有药我们以国家的名义全部征用,无条件优先用到“纤丝裂”的治疗上,尽早斩断传播链,当然,药费我们按市场价给你们。
我已经向国家部委说明了当下情况的严重性,申请对所有爆发“纤丝裂”病毒的区域进行封城处理,我和我的团队要研究出疫苗至少还需要几个月时间,所以现在得靠你和你们的制药厂救急。”
赵羽飞连连点头:“我这就回去和公司的其它人商量,但是这之前我想见宋院士一面,可以吗。”
陈微点头:“可以,赶紧去吧,宋院士也在等你。”
赵羽飞拜别陈微院士火急火燎的向着宋院士的病房赶去。
消毒水的气味像张湿冷的网笼罩着病房。
宋振华院士躺在病床上,脖颈间还残留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极贴片痕迹,白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像是冬日里被霜打蔫的枯草。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角,指节突出得如同嶙峋的老树枝,呼吸声里还带着些未消散的粗重。
病房门轻响,赵羽飞疾步而入。看到宋振华院士,他脚步猛地顿住,往日神采奕奕的导师此刻眼窝深陷,灰败的面色与雪白的被褥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熟悉的锐利,像是暗夜里不灭的星火。
:\"宋院士,您可把我吓坏了。\"赵羽飞声音发颤。
:“羽飞啊,你来了。”
宋院士支棱着身体想坐起来,赵羽飞连忙上前协助宋院士坐了起来,却在触到对方骨瘦嶙峋的肩头时鼻尖发酸。
宋院士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你小子,哭丧着脸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玻璃。
赵羽飞紧紧握住宋振华院士枯瘦如柴的手,心中感慨万千,他今年已是七旬高龄,无儿无女,却无私的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科学,献给了国家的军工事业。
若没有他,赵羽飞现在还是师大的一个小保安。
宋振华院士为赵羽点燃了梦想,并一步步的引导着他走向今天,这两天呆在招待所里赵羽飞心如刀割,赵羽飞无法理解,甚至无法去想象宋振华院士的思想境界。
只是在看到他骨瘦如柴却依旧慈祥坚定的眼神时,赵羽飞的眼角却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紧紧握着宋院士的手,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宋院士,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这几天我好怕..”
:“羽飞,我本来也以为这次自己真的要撒手人寰了,是你用长盛人体细胞修复液救了我。”宋院士叹息:“可惜我还没能将女娲地宫的秘密研究明白,否则这病毒定有破解之法,还能让我国的科技水平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宋院士,您好好休息,这些事儿就交给我们。”
宋院士点头:“真是不服老不行了,羽飞,就算我真的没了,你也不必为我难过,下次也不要再在我身上用这么珍贵的药品了,我这一生过的充实、幸福,临了了你还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惊喜,让我有生之年能见识女娲地宫这样的人间至宝,我此生足以。”
看到宋院士处之泰然的表情,赵羽飞再次有些疑惑,想起程蝶衣心里更是隐隐作痛:“宋院士,幸福是什么,您为什么总能活得如此通透,洒脱。”
宋院士浅笑:“羽飞,幸福并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或许是春天的花开,夏天的蝉鸣,秋天的果实,冬天的飞雪,活在当下,过好当下,等到离去的那天,有憾,但无悔,这或许就是幸福应该有的样子。”
赵羽飞默默点头:“宋院士,您好好养病,我的梦想还指着您导航呢。”
宋院士点头:“羽飞,这“纤丝裂”病毒来的并不简单,陈微院士给你说了她的想法吗?”
赵羽飞连连点头:“说了。”
宋院士拍了拍赵羽飞的肩膀:“羽飞,暮色已经爬上我的额头,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撑不了太久了。但能将最后的岁月献给女娲地宫研究,每天与未知的文明对话,我这辈子也算圆满无憾。
可你不同,你正站在人生最璀璨的起点,未来有万千可能在等你。
孩子,越是身负机缘,越要扛起重任。
这世上还有无数未解之谜,等着像你这样的人去揭开面纱。答应我,带着这份热忱与使命,坚定地走下去。生命的价值,从来都藏在追寻梦想和真理的大道上,而这也是幸福的根源之一。”
赵羽飞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敬意:“明白了,宋院士。”
宋院士微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那就快去处理你的事情。”
赵羽飞再次点头,向宋院士表示感谢,然后匆匆告别,快步离开了病房,心中充满了对宋院士的敬意和对纤丝裂病毒的重视。
赵羽飞刚走出病房,沐夏、张鑫和沈四海却匆匆忙忙的迎了过来。
张鑫人未到声音却先到了:“羽飞,赶紧的,长盛医药集团又出大事了。”
看到几人脸上焦急的神情,赵羽飞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又出什么事了。”
张鑫接道:“朱润杰前辈刚给我打来电话,长盛医药集团仓库刚发生了爆炸事故。”
赵羽飞一听满脸的惊愕:“新厂还是老厂?”
张鑫道:“新厂。”
:“不可能!!”赵羽飞震惊道:“新厂的总经理毛荣业可是朱润杰前辈精心挑选的资深安全生产专家,这个厂子从新建到现在的现场管理,全都用的全世界最顶尖、最先进的安全生产设备和管理模式,连着把火都不大可能。”
沈四海沉声道:“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赵羽飞想起陈微的话脊背有些发凉:“你意思是?”
沈四海道:“赵羽飞,我想这绝对不是巧合,可能我们苦苦追寻的幕后黑手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张鑫附和:“这帮人不仅丧心病狂,胆大包天,这心机和魄力,只怕也是极难对付。”
赵羽飞紧咬着牙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既然他们再次出手了,这次无论是谁,我都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心和愤怒,仿佛在向那些挑衅者发出无声的警告。
“走!!!”张鑫的声音中充满了紧迫感。
几人立刻行动起来,紧紧跟随在沈四海的身后,他们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停机坪。
在那里,一架Aw139直升机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螺旋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随着螺旋桨的旋转,直升机缓缓升空,载着他们向着长盛医药集团的方向飞驰而去。
机舱内,每个人都显得异常严肃,他们心里很清楚,这场事故现场的蛛丝马迹,或许就是撕开迷雾的利刃,所有消失的线索和证据都有可能在这场灾祸中彻底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