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渐渐升高,晨雾被驱散殆尽,鎏金般的光线将青石宫道照得透亮,却驱不散几人心中的焦灼。
“少将军,”
李虎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浸湿了肩头的衣襟。
他不仅是被曹寿的重量压得乏力,更因事态紧急而心急如焚,“再耽搁下去,恐生变数,咱们得快点!”
“我知道。”
陆霄脚下步伐悄然加快,回头时眼神依旧沉稳,“但国公的安危是重中之重,切不可因急于求成而酿出祸端。”
曹寿靠在李虎背上,胸口的剧痛让他呼吸都带着颤音,听着两人的对话,喉间艰难地滚动了几下,突然用尽全力开口:“不…… 不必…… 顾及我…… 加快…… 速度……”
声音微弱得几近气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霄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惨白的脸上满是焦灼,浑浊的眼眸中燃着不灭的火光,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加快速度,但务必稳当。”
李虎应声,深吸一口气,腰腹发力,迈开大步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快步前行。
后背上传来的重量,不仅是曹寿残破的身躯,更是无数蒙冤之人的殷切期盼,是先帝未尽的遗愿,是大梁江山的安危存续。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沉稳,靴底与青石地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叩问着宫城深处的真相。
养心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飞檐翘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殿外的禁军也愈发密集,甲胄鲜明的士兵肃立两侧,神色凝重如铁,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很快,殿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晨光顺着门缝涌入,将陆霄挺拔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一身血污未褪,玄铁盔甲上沾着暗红血迹与尘土,战袍下摆还在滴着未干的泥水,却难掩眼底的锐利锋芒。
大步流星踏入殿中,脚步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掷地有声,打破了殿内的沉滞。
身后,李虎稳稳背着曹寿,张彪三人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曹寿伏在李虎背上,衣衫褴褛不堪,浑身血痂与布条紧紧粘连。
稍一挪动便是刺骨的疼痛,脸色惨白如纸,却硬生生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
当视线落在龙椅之上,以及站在龙椅之侧的林嵩身上时,那双眼曾蒙着血雾的眸子里,瞬间燃起熊熊怒火,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嘴角溢出的血沫更添了几分狰狞。
殿内众人见状,皆倒吸一口凉气,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曹寿如今竟以这般惨状现身,满身伤痕无一不在诉说着天牢中的酷刑折磨。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神色慌乱的二皇子与林嵩,眼底满是探究与质疑。
二皇子手指紧紧攥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如纸,眼底翻涌着惊惶与怨毒。
死死盯着林嵩,那眼神仿佛在质问:“你派去的死士都是废物吗?!为何没能斩草除根!”
林嵩亦是心头一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面上却强装镇定,双手背在身后暗自握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脑中飞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
他万万没想到,陆霄竟能带着重伤的曹寿杀出天牢重围,还如此迅速地闯进宫来,打乱了所有计划。
陆霄抬眼望向殿侧的祖父陆苍,目光沉稳地微微颔首,那眼神里藏着 “人已安全带到,爷爷放心” 的示意,没有半分慌乱。
陆苍鬓发虽已染霜,却依旧身姿挺拔如松,一身银甲泛着冷光,见孙儿眼神笃定,便缓缓点了点头,眼底的忧色悄然散去,只余下成竹在胸的沉静。
随即陆霄转身,对着御座单膝跪地,盔甲上沾染的血污顺着衣摆滴落。
在光洁的金砖上晕开点点暗红,他声音朗然有力,却无半分谄媚之态:“遵陛下令,臣已将曹寿带到。”
话音刚落,李虎便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屈膝弯腰,张彪与王魁立刻取来早已备好的软垫垫在地上。
李虎动作轻柔地将曹寿从背上放下,生怕触动他的伤口。
曹寿虽虚弱得几乎瘫软,却死死撑着脖颈,浑浊的眼睛越过人群,直勾勾盯住龙椅上的二皇子与一旁的林嵩。
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刻骨的恨意,嘶哑的声音穿透大殿的死寂:“逆贼…… 你们这群逆贼!”
二皇子本就紧绷的神经被这一声喝问扯得濒临断裂,强压着心头的慌乱,拍案怒喝道:“曹寿,你这逆贼,死到临头还敢颠倒黑白!
你勾结蒙毅,谋害先皇,事泄之后又起兵谋反,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狡辩的余地!”
他眼神狠厉如刀,死死剜着曹寿,试图用气势压垮这个重伤垂死之人:“朕念你曹家世代忠良,本欲留你全尸,让你体面赴死。
你却不知悔改,竟还敢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污蔑君上!”
林嵩立刻上前一步附和,阴恻恻的声音裹着刺骨寒意:“陛下息怒!此等逆贼早已没了人伦底线,心中只剩叛逆之心。
不必与他多费口舌,速速依法处置,以儆效尤,方能安定朝堂民心!”
林嵩话音刚落,陆霄当即跨步而出,玄铁盔甲碰撞间发出沉闷铿锵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他沉声道:“丞相勿急!臣此番奉旨前往天牢提取曹寿,途中竟遭数名蒙面死士截杀,对方招式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要杀人灭口,阻止曹国公面圣。
幸得属下拼死护卫,不仅保下曹国公性命,还生擒一人 ——”
说着,他侧身示意,张彪立刻押着那名被提前抠出毒药的刺客上前。
那人被反绑双手,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惊恐之色,却依旧咬牙不语,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