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霁发现,这批女兵里面,居然还有十人来自浙省各县市,她们个个细皮嫩肉,说话娇声娇气的,很是悦耳,在食堂,那些男兵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她们的声音。
这点上,齐霁服气,她两辈子都不会撒娇,即便模仿一下,自己都会浑身都会起鸡皮疙瘩。记得一部电影里有句台词是“嫂子!我敬你是条汉子!”,当时跟琦琦一起看的,她哈哈笑,“雨晴这不是在说你么?”
“你放屁!”没哪个女人乐意被人称作汉子。
自小养母对她说,“你没有兄弟姐妹帮衬,就一定要做个坚韧的人,要勇敢!”
她很坚韧。
所以前夫哥韩林离婚时说,“你比她坚强,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得对她们负责。”
妇产科主任白月光也曾对她说过,“女人的优势有很多,你稍稍示弱,就会省下很多事,不管在工作中还是家庭生活里,其实没必要跟男人一样辛苦。”
念头一闪即过,齐霁把精力放回面前的饭菜上,她仔细咀嚼着高粱米饭,又吃了一口水拉巴嚓的白菜炖土豆,转头就把刚才想的事翻过去了。
——不仔细不行,饭里有沙子,一不注意就咯牙。
齐霁所在三班共有三个南方兵,其余七人都是北方人,两个山东的,三个河南的,还有两人是东北的。
另一个东北人叫做唐傲雪,是沈阳人,长得细眉细眼,嘴唇薄薄的,巴掌大的小脸,鼻子也很小巧,个子勉强够了一米六,还没几个南方兵高。
刚到新兵连当天,唐傲雪就哭了一场,当时刚发了生活用品,每人一格木柜,一个床军被、一个枕套、一个脸盆、一条毛巾,当晚洗脸的时候,排长拎着一个大水壶,挨个女兵班给倒了半盆开水,“兑点凉水,洗洗脸吧,明天上午剪头发。”说完就走了。
这意思是十个人要用这一盆水洗脸?
是的,军营外有条小河,此时结着冰,打水要凿开冰面,做饭洗衣,用的都是这河水。新兵每周洗澡一次,男兵周二,女兵周五,每天提供的热水更是有限。
十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想用别人用过的洗脸水,但又都不好意思抢着去先洗。
齐霁提出建议,“大家都发了脸盆,不如把热水分一分,各自兑水洗漱,温度水量自己掌握吧!”
大家立刻都同意了。
珍贵的热水分到每人盆里只有一丁点儿,但谁都没怨言,快速地洗漱后躺下。
刚躺下,心情复杂的女兵们还没来得及辗转反侧,唐傲雪的哭声就传了出来,她抽泣着嘟囔,“我不当兵了,妈妈我要回家......”
这种情绪感染了大家,有几人也开始吸鼻子。
然后唐傲雪的被筒里隐隐露出手电筒的光,大概在写家信诉苦吧。
齐霁晚上都没刷牙,只是悄悄用漱口水漱了口,此刻躺在上铺,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几秒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齐霁醒来精神饱满,再次由衷赞叹少年人的睡眠质量是真好。
军训之前,女兵第一件大事就是剪头发。
新兵连里没有理发师,很多女兵都后悔明知要剪头发,为什么不在家就剪好了再来呢,看着排长拿着剪刀和推子,三下五除二给一个女兵剪了个跟男兵差不多的发型,那女兵哭得痛不欲生的样子,大家也都万分惊恐。
“报告!”齐霁大声喊道。
“讲!”排长因为女兵的哭,出了一脑门的汗,正烦着,听到报告声,更烦了。
“报告排长,三班齐木棠毛遂自荐,申请帮助女兵剪头发!”
“你?”排长怀疑地打量她。
“我可以先给自己剪头发,然后请排长定夺!”
“......那你就试试吧。”排长被吓得抱作一团的女兵们给伤了自尊,把剪刀推子往桌子上一丢,站在一边看着齐霁。
齐霁毫不迟疑,拿起剪刀,左手抓住一条麻花辫,侧过头来,嘎吱嘎吱就剪,大家都吃惊地看着她。
齐霁啧啧,好家伙,这一条辫子就比她前世所有的头发多一倍,剪了半天,才好容易把两条辫子都剪掉。
没舍得丢,用皮筋将松散的一端绑好,准备带走。
“你干什么?”排长问。
“带走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带回去,一条辫子留下,一条到我妈坟前烧了。”
排长本来要发火,听到最后一句哑巴了。
齐霁回头冲女兵们说,“谁的头发要留着,提前说一声啊!”
齐霁说着话,已经将自己的头发打湿,梳理一下,就围上白床单,坐在桌边一块三十多公分高的镜子前,反手给自己剪头发。
她之所以会给自己剪发,还是受了当年医学院一个女教授的启发,女教授嫌弃理发店的洗发水不好,又厌恶理发店不停推荐产品,加上十次剪发有八次不满意,索性自己动手剪发,因她头发烫了弯,平时还爱扎个半丸子头,所以谁都不知道她是自己剪发。
齐霁也试着自己剪发,第一次不行,慢慢就熟练了,后面又承包了养父母的剪发任务,偶尔还帮父母的老邻居剪发,所以手艺还不错。
齐木棠的头发浓密细软,比齐霁前世的粗硬头发好打理。大约三十分钟,就剪出一个精神利落的短发来,若不是头发太多需要打薄,还能更快。她把鬓边碎发捋到耳后,“怎么样排长,我有没有资格给女兵剪发?”
“有有有!余下这二十多人就交给你了!”排长连连点头,又对一边围观的男兵吼,“看什么看?剃完头的滚回去压被子!内务都合格了咋地?”
“排长!我们也想让她剪!”有大胆的新兵笑嘻嘻喊。
齐霁闻声回头,横眉立目,举着剪刀咔嚓了两下,“来吧!”
那男兵吓了一跳,不知为何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滚滚滚!”排长赶人,“男兵都去那边!”
齐霁给别人剪的就快多了,还根据个人脸型做了适当调整,她给大家剪得都不是很短,既方便清洗,又便于日后蓄发,加上有第一个女兵的发型做对比,大家对齐霁剪完的发型都很满意。
齐霁转着手腕,揉着手指上被剪刀磨出的深深印痕,“排长,这个可以记功么?”
排长瞪眼睛,“胆子不小,刚来第二天就想着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