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了两天,齐霁还是拿出了治疗方案,交给郑院长。
郑院长问她有几成把握,齐霁想了一下说,“六成。”
郑院长却不信,觉得她至少有八成,于是两人商讨一番方案可行性后,决定就按这个方案治疗:中药治疗为主,针灸为辅;齐霁为主,郑院长为辅;治好了师徒俩共同得利,治不好两人一起遭殃。
这次,薛家是直接开车将薛老太太送来医院的,住在高干病房,主治医生就是齐霁。
齐霁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来给薛老太太针灸,再看着人熬药,看着老太太喝下去。
半月后,郑院长指着薛老太太新旧两张片子哇哇大叫,“小了!小了!”
肿瘤明显缩小了。
薛主任也高兴得咧开嘴笑,“失敬失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对孟主任失礼了!”
“别这么说,是阿姨身体底子好。”这个效果是齐霁预料之中的。
中医治本,中医的思考方式就是一切从根本出发,一个元气十足的人,百毒不侵,百病不生。治疗一切疾病,归根结底就是固本培元。
七十多岁,已经到了各项机能都下降的阶段,但薛老太太身体虽然瘦小,但先天底子极好,这也是齐霁愿意出手治疗的重要原因。
医术再好,也怕意外。她可不想跟一脸横肉的薛主任对上。
对薛老太太的治疗在继续,天气渐暖,齐霁常常陪着薛老太太在医院小花园里坐一坐,聊聊天。
她发现老太太不只是口头上说的不惧生死看开了一切,她是真正通透包容的人,瘦小的身体里,有颗强大的心,这,也许才是她旺盛生命力的来源。
齐霁有些纳闷她生病的原因,但不敢问。
老太太仿佛看透她的想法,“人世间因果报应不爽,我儿子得罪了太多的人,很多人私下都诅咒他,我就跟佛祖求了,替他承担一切,不管什么报应,都报到我身上来!”
齐霁傻眼了,呆呆看着薛老太太:还能这样?
老太太不怕齐霁告她封建迷信,倒为自己替儿子承担了报应,有点得意,“没想到吧?告诉你姑娘,我是真的不怕死,当妈的为了孩子,不怕死!”
齐霁回家想了很久,不得其解,难道这病,还真能凭空臆想出来?
*
医院里,挂齐霁的号的越来越多,糖尿病的、高血压的、气管炎的、关节炎的,大多都是见效了来复诊的,再不是被挂号处分诊到中西医结合科后,见到年轻大夫就变脸的情况了。
工作、生活都步入正轨,齐霁还收到弟弟小北从齐市寄来的信,五叔的路途太远,还没有消息。
这天下班,齐霁到自行车棚推上自行车。
——她不想挤公交,就买了自行车。
“孟繁西!”
一个高个子青年站在大门口冲她挥手,走近了看,是周祁连。
“是你啊?哎这你都能找到我?”齐霁笑。
周祁连不说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不是,看你穿军装的样子,很,英姿飒爽!”周祁连接过齐霁的自行车,“走,我带你去我们学校食堂吃饭,然后再送你回家。”
齐霁哼了一声,“你不如直接说想上我家吃饭呢!”
“嘿嘿,倒真是想念你做的饭菜了,只是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怕对你影响不好。”
“还真是,那去我们大院的食堂吃吧。”齐霁也觉得,此时她要带一个男的回家,立刻就能被家属院的老太太们盯上。
周祁连跨上自行车,“上来,我带你!”
齐霁奇怪,“哎你怎么这样上车,人家都先遛几下,腿从后面一抬上车的。”
“哦,我不是怕你跳不上后座么!”
“瞎说,我厉害着呢!”齐霁说归说,还是坐在了后座上,周祁连右脚一蹬,车把稍微晃了两下,车子平稳前行。
“我礼拜天回临江农场,才知道你调来了哈市,你可真行,这都快来一个月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回去我还找你呢,他们都笑话我!”
“这不是要适应新环境么,其实你今天不来找我,我这礼拜天也要去看你呢。”齐霁心虚气短地说。她确实忘了联系周祁连,黄玉麟出事后,她自觉两人没了关联,就自动把这人给忘了。
就连李家伦也是那天情绪需要才写了封回信,到了哈市,也没说给他个新地址。
“唉。”周祁连叹口气。
“年纪轻轻的,老叹气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就是你调走的当天,临江农场发生了件大事儿。”
“又死人了?”
“你知道啊?”
“我不知道,猜的。”
“那个宋继根的妻子,吃了有毒的鸡肉,死了!”
“啊?”齐霁大惊,“他们没去找那半只鸡吗,怎么还是被人吃了?”
“这事儿说起来,还跟你有关呢!”
“我?”
“你的车前边走,后面中毒的人就送到医院了。但没救活,因为出了人命,就调查了一番。没想到,一查那老太太就吓得全交待了。
宋继根不是开枪伤人了么,他被关押起来,他妈就恨上你了。家里一只老母鸡误食鼠药死了,她就把鸡分开两半,其中一半丢到你家院子里,准备药死小喜,因为一直没听到小喜的死讯,她就以为那鸡没啥大事儿,虽然有点担心,但到底舍不得半只鸡,于是就炖了跟儿媳妇一起吃了,吃完饭没多久,婆媳俩都口吐白沫了,邻居给送到医院有点晚了,老太太活了,但她儿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
“啊?这,算是回旋镖吗?”齐霁喃喃地说,虽然她猜出了可能是宋母投毒,也猜想过另外半只鸡的下落,但没想到她能蠢到把鸡炖了吃。
她当初没直接跟团部举报宋母,一是没实际证据,二是觉得老太太的儿子马上要被转业,也不打算痛打落水狗了。不想,这反倒变相地惩罚了她,只是,死的不是她,而是她无辜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