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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演武药圃的“季考”之日,气氛肃穆而紧张。

十名来自北境各军的精锐学员,如同标枪般挺立在药圃中央的空地上。他们面前,摆放着数张长案。案上并非笔墨纸砚,而是:一堆形态各异、真伪混杂的毒草瘴物;几块刻着残缺或错误符文、需要现场修正并激发的基础符箲石盘;以及几份记录着战场伤兵不同症状的“脉案”,要求学员在限定时间内,辨识伤势性质(普通刀伤、中毒、邪气侵蚀),并开出最简捷有效的药符组合方案。

谢长风一身玄色劲装,腰挎长刀,如同门神般立于一旁,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场中,亲自担任监考。他断臂空荡的袖管,无声地诉说着战场的残酷,也带给学员们无形的压力。

云舒则坐在不远处一株老槐树下的青石上,素衣如旧,膝上摊着一卷新得的《南疆蛊虫异闻录》,似乎对场中的考核并不在意。只有偶尔抬起的青眸,掠过学员们紧绷的侧脸和额角的汗水时,才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审视。

“时间到!”随着谢长风一声冷喝,沙漏流尽。

学员们如同虚脱般放下手中的东西,紧张地等待着评判。

谢长风逐一检查。辨识毒草,有两人错将剧毒的“鬼面花”认作普通野花,被当场剔除。修正符文,三人因心浮气躁引气失败,符箲石盘毫无反应,淘汰。唯有剩下的五人,在紧张的时限内,基本完成了所有项目,其中尤以那个脸上带疤的什长赵铁柱表现最为出色。他不仅快速准确地辨识出所有毒草,修正的“清心符”石盘激发后青光稳定,更是在一份描述伤兵“伤口溃烂流黑水、神志昏聩畏光”的脉案后,果断判断为“混合邪气侵蚀与尸毒”,并开出了“阳火驱邪符先行净化邪气,辅以紫苏草汁内服、腐骨灵花外敷拔毒”的组合方案,思路清晰,应对得当。

“不错。”谢长风冷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赞许,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没给老子丢脸!没给北境的袍泽丢脸!”

赵铁柱激动得脸膛发红,下意识地看向槐树下的云舒。

云舒合上手中的书卷,缓步走了过来。她的目光扫过几名合格的学员,最后落在赵铁柱身上。

“赵铁柱。”

“末将在!”赵铁柱挺直腰板,声音洪亮。

云舒并未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用软木塞紧的粗糙竹筒,递了过去。

赵铁柱双手恭敬接过。竹筒入手微沉,带着一丝凉意。

“此筒内,封存三道‘青木化生符’。”云舒的声音清冷依旧,“非到绝境,不得轻用。符力激发,可引方圆十丈内草木生机,暂续伤者心脉,压制邪毒,争取一线救治之机。使用之法,刻于筒底。”

青木化生符!引草木生机续命!

赵铁柱捧着那粗糙的竹筒,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他知道这符箲的价值!在缺医少药、邪巫横行的北境战场,这三道符,可能就是三条命!是袍泽活下来的希望!一股巨大的责任感和对眼前之人的无尽感激,瞬间淹没了他!

“谢皇后娘娘厚赐!末将……末将万死不辞,定不负此符!”赵铁柱声音哽咽,单膝重重跪地,将竹筒紧紧贴在胸口。

其他几名学员眼中也爆发出无比羡慕和敬仰的光芒。

云舒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尔等所学,非为个人进身之阶,乃为护佑袍泽,守土安民。望尔等归营,将此间所学,倾囊相授,薪火相传。”

“谨遵娘娘教诲!”五名学员齐声应诺,声震林樾。

考核结束,谢长风带着激动不已的学员们下去整理行装,准备明日启程返回北境。云舒则独自一人,沿着暖泉溪流,缓步走向那片青翠的薯田。

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吹拂着层层叠叠的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绿色的海浪。她走到田埂尽头,俯下身,指尖拂过一片肥厚的叶片。青焰流转的眸子里,映着这片由她亲手引动地脉生机、如今已蔚然成势的绿意,也映着远处学员们离去时那充满希望的背影。

指尖微动,一缕极其精纯的青木本源生气,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渗入她脚下的泥土,顺着薯藤的根脉,缓缓流淌、滋养着这片土地。这是她对这片承载了希望的土地,无声的回馈。

就在她准备起身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田埂边缘、一株格外粗壮茂盛的薯藤根部,泥土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松动?

她蹲下身,指尖拨开那处的浮土。只见湿润的泥土下,薯藤虬结的根系之间,赫然掩埋着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温润如脂、隐隐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暖玉?!

这玉质地纯净,毫无瑕疵,更奇异的是,其内部似乎天然蕴含着一种温和而磅礴的生机,与她方才渡入地脉的青木之气隐隐呼应!入手温润微暖,仿佛有生命般。

西山暖泉庄附近,竟蕴藏着如此品质的灵玉?且被薯藤根系包裹,深埋土中?

云舒拿起那块暖玉,青焰流转的眸子仔细探查着。玉质触手生温,内蕴的生机精纯温和,远超寻常暖玉。更让她心头微动的是,这玉中蕴含的生机,竟与她新生的青木道基隐隐相合,若能妥善引导,或能成为稳固道基、温养心灯的绝佳灵材!

她抬头,望向这片沐浴在夕阳金辉下、绿浪翻滚的薯田。地脉温润,草木繁盛,竟能蕴养出如此灵物……莫非此地灵脉,比她预想的更加不凡?这深埋于薯藤根下的暖玉,是偶然,还是……这片土地给她的某种预示?

青色的身影立于无边的绿意之中,掌心托着那枚温润的暖玉,映着天边绚烂的晚霞。沉静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