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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细微的刮擦声只持续了短短几息,便如同被掐断般,戛然而止。寝殿内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云舒过度紧张下的幻觉。

然而,脚底残留的那丝阴寒地气,以及门外那诡异的动静,都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让她无法平静。她蜷缩在冰冷的床柱旁,竖起耳朵,警惕地捕捉着殿内殿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颈酸痛欲断,额角伤口在汗水刺激下阵阵抽痛。她强撑着精神,目光在空旷华丽的寝殿内逡巡。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镶嵌在墙壁上的青铜壁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将那些繁复华丽的家具摆设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怪兽。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刻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终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而富有节奏,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仪感,由远及近,停在厚重的殿门外。

不是李嬷嬷那种刻板的脚步声,也不是宫女轻巧的碎步。这脚步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云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他来了?那个魔鬼皇帝?

殿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一条缝隙。然而,出现在门外的,并非一身玄甲的萧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极其硕大、色泽深沉、每一颗都打磨得光滑如镜的紫檀木佛珠。佛珠被一只保养得宜、却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缓慢地捻动着。那手指上戴着长长的、镶嵌着硕大祖母绿的赤金护甲,在昏暗中闪着幽冷的光。

紧接着,一个身着深紫色绣金凤祥云纹宫装的老妇人,在两名低眉顺眼、气度沉稳的老嬷嬷搀扶下,缓缓迈过门槛,踏入寝殿。

老妇人年纪在五十开外,身形略显富态,面容保养得极好,几乎不见皱纹,只有眼角和嘴角刻着几道极深的法令纹,显露出岁月沉淀下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她的头发梳成极其繁复高耸的牡丹髻,插满了赤金点翠的簪钗步摇,珠光宝气,贵气逼人。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神。

那双眼睛,眼珠颜色略浅,如同蒙着一层薄冰,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深入骨髓的鄙夷。她扫视寝殿的目光,如同在巡视自己领地时,发现了一处碍眼的污秽。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蜷缩在床柱旁、一身狼狈、顶着沉重凤冠的云舒身上。那目光如同刮骨钢刀,一寸寸地刮过云舒红肿的脸颊、额角渗血的伤口、凌乱的发髻下被凤冠压出的红痕,以及那身华丽却穿得歪歪扭扭、衬得她更加单薄脆弱的翟衣。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云舒。这老妇人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和敌意,比冰冷的椒房殿本身更加令人窒息!

“呵……”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无尽轻蔑和嘲讽的冷笑,从老妇人的鼻腔里逸出。她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深紫色的宽大衣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袖口繁复的金线刺绣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光。

“哀家道是何方神圣,竟能劳动陛下亲率大军‘请’回宫来。”老妇人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讥诮,“原来……不过是个披着凤袍的……山野妖道!”

“妖道”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云舒。

她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云舒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两名老嬷嬷如同影子般紧随左右。老妇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云舒,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

“瞧瞧这副尊容。”她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的老嬷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云舒听清,“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满身血污伤痕……啧啧,哪有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倒像是刚从哪个乱葬岗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陛下真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捻动佛珠的速度快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被鬼迷了心窍!”

云舒蜷缩在地上,身体因屈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让反驳的话冲口而出。眼前这个老妇人,身份昭然若揭——当朝太后!萧衍的嫡母或者生母!她的敌意如此赤裸裸,毫不掩饰。

“哀家奉劝你一句,”太后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凌,“这椒房殿,是晚晴的寝宫!是哀家亲自看着内务府督造、一砖一瓦都浸润着皇家气运的圣地!不是你这种满身妖邪之气的腌臜东西能玷污的!”

顾晚晴!又是那个死去的皇后!

云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成了那个女人的替身还不够,连她住过的地方,也成了不可侵犯的“圣地”?

“识相的,趁早自己滚出去!”太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厉色,“找个佛堂或者冷宫待着,诵经念佛,洗刷你这一身从山野带来的污秽妖气!或许还能保住一条贱命!否则……”她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云舒,“哀家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妖孽惑主!”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空旷的寝殿内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云舒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股被彻底点燃的怒火!妖孽?惑主?她何曾想踏入这吃人的皇宫半步?!是那个魔鬼皇帝屠了她的师门,将她像物品一样掳来!是这些人,强行剥去她的道袍,给她套上这身枷锁!现在,却反过来指责她是妖孽?!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她强行咽下。她不能冲动!师父他们的命……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沉重凤冠垂下的珠链缝隙,迎上太后那双冰冷刻薄、充满杀意的眼睛。

没有求饶,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愤怒的嘶吼。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冰冷。那眼神深处,压抑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漠然。

太后的目光与云舒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她似乎没料到这个狼狈不堪、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妖道”,竟敢用如此冰冷、甚至带着一丝……不屑?的眼神回视她!这简直是对她太后权威的赤裸挑衅!

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她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止,周身散发出更加恐怖的威压!

“好!好得很!”太后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看来哀家的话,你是半点没听进去!果然是冥顽不灵、不知死活的妖物!”

她猛地一甩宽大的紫色衣袖,带起一阵冷风。

“来人!”太后厉声喝道,声音穿透厚重的殿门。

守在外殿的李嬷嬷和两个宫女立刻推门而入,垂首肃立:“太后娘娘。”

太后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云舒身上,手指指向她,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皇后初入宫闱,不知礼数,更不知敬畏!给哀家……好好教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