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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田镇并没有让他待太久,两天之后严瑾就沿着官道继续向北。

数日后,一座巍峨的城池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灰黑色的城墙如同一条匍匐的巨蟒,横亘在苍茫大地之上,带着边城特有的粗粝与肃杀。

城头旌旗招展,依稀可见一个“清”字。

这便是大清王朝最北面的雄关之一——望北城。

站在高耸的城门外,抬头望着那饱经风霜的墙砖,严瑾恍惚了一瞬。

相似的边城气象,同样干燥冷冽的空气,一瞬间将他拉回了许久之前,拉回了那个他初至上界、失去记忆后踏入的第一座城池——凉州。

那时的他,孑然一身,记忆空白,如同无根浮萍。

在凉州,他结识了英姿飒爽的苍狼军女将徐静,遇见了神秘莫测的的赊刀人王富贵,也与那对妖族姐妹苏怜儿、苏小小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那些面孔,那些往事,此刻回想起来,竟清晰得如同昨日。

可如今,凉州已成被遗忘的死地,成了妖族血祭的牺牲品。徐静、王富贵、苏怜儿、苏小小……他们或战死,或失踪,或归于命运的洪流,散落天涯。

那些曾经的羁绊,如今只剩下他一人,站在这座相似的城池前,独自凭吊。

“物是人非事事休呐……”

严瑾心中默念,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感与孤寂感涌上心头。强大如仙人,依旧挽留不住逝去的时光与故人。这或许,便是天地间最无情,也最公平的法则。

他收敛心神,随着人流,缴纳了几枚铜钱,步入了望北城。

城内的景象,与凉州又有不同。

或许是因为地处南北通衢,商旅繁盛,望北城显得更加喧嚣和……富有生机。

这座城池的街道宽阔,到处都是车水马龙。

叫卖声、吆喝声、驼铃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嘈杂却充满活力的声浪。

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皮革、马粪以及各种小吃的混合气味,浓郁而直接。

此时的严瑾像一个真正的游学士子,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熙攘的人流中。

他看见胡商牵着骆驼,驼铃叮当,带来远方的珍宝与故事;

看见镖师押送着镖车,神情警惕,刀柄上的红绸随风摆动;

看见街边的杂耍艺人吐着火,引得围观者阵阵喝彩;

也看见缩在墙角乞讨的乞丐,眼神麻木。

他花了三文钱,在街边买了一个刚出炉的、烫手的烧饼,蹲在墙角大口啃食。

面粉的麦香和炭火的气息简单而纯粹。

他走进一家客人众多的面馆,要了一碗招牌的羊肉面。

听着邻桌的脚夫大声吹嘘着走南闯北的见闻,听着账房先生抱怨东家的吝啬,听着妇人闲聊着家长里短。

之后他又在一个书摊前驻足良久,翻看着那些纸质粗糙、印刷模糊的话本小说,里面写着才子佳人、侠客传奇,在凡人眼中,那便是最精彩的“江湖”了。

他还去了城西的市集,那里是普通百姓交易的地方。

为了几文钱的差价,买菜的妇人与小贩能争得面红耳赤;

为了秤头的高低,双方能拉扯半天。这些在修士眼中毫无意义的锱铢必较,在此地却是维系一个家庭一日温饱的大事。

严瑾没有动用任何神识,没有展露丝毫灵力。他完全沉浸在这种纯粹的、属于凡人的“生活”之中。

他发现,这些看似琐碎、甚至有些庸碌的日常,却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坚韧的力量。

那是对“生”的本能渴望与执着。

无论外界是战乱还是和平,是王朝更迭还是天灾人祸,这些最底层的民众,总能找到自己的方式,顽强地活下去,并从中寻得属于自己的、微小的快乐。

这与他在墨山感悟的“自然”之道,与大师兄沈青的“随心”之境,隐隐呼应,却又更加具体,更加……有温度。

他的道心,在这浓郁的烟火气中,仿佛被一遍遍冲刷、浸润。那些因力量暴涨而产生的虚浮感,那些因血海深仇而滋生的暴戾,那些因身份迷惘而带来的焦虑,都在一点点沉淀下来。

他依旧是他,严瑾,墨山弟子,魔尊转世,亦是那个失约的画师。

但这些身份,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冲突,而渐渐融合成他“存在”的底色。就像这望北城,既有边塞的肃杀,也有市井的喧嚣,它们共同构成了这座城池独特的气质。

……

他在这座北方重城之中又接连逛了好几天,这一日,严瑾路过一个卖糖人的老翁摊前。

一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的小女孩,攥着几枚被汗水浸湿的铜钱,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晶莹剔透、造型各异的糖人,小脸上满是渴望。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怯生生地递出铜钱,指着一个最简单的兔子糖人。

老翁笑着接过钱,手法娴熟地吹了一个小兔子递给她。

小女孩接过糖人,脸上绽放出无比满足和幸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那甜味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苦难。

严瑾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他忽然心有所动。

在这凡间,货币并非蕴含灵气的灵石,而是这小小的、由王朝铸就的铜钱、银两。它们本身毫无力量,却被赋予了衡量万物价值、维系社会运转的“规则”之力。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造化”?

一种被众生共识所承认的“法则”?

他下意识地并指如笔,体内沉寂的造化笔之力微微流转,但并非引动天地灵气,而是循着他对这“货币规则”的一丝感悟,对着身前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光华,没有异象。

一枚与那小女孩手中一般无二的铜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指尖。

这枚铜钱,无论是重量、质感、上面的铸纹,甚至那细微的磨损痕迹,都与真品毫无二致。

它并非由灵力幻化,而是严瑾以造化笔的“定义现实”之能,参照此界货币的“规则”,凭空“画”出的,被这片天地凡人秩序所承认的……真正的铜钱。

他成功了,却并未感到喜悦,反而陷入沉思。

他能画出这枚铜钱,是因为他理解了它在此地代表的“价值”与“信用”,是建立在王朝权威与众生共识之上的。

那么,他的道呢?

他的力量,是否也能找到这样一种与天地、与众生共鸣的“规则”,让其不再是孤高的、破坏性的,而是成为一种可以融入、守护甚至良性引导这方世界的力量?

他将那枚“画”出的铜钱在指尖摩挲,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触摸到了这红尘法则最细微的脉络。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呵斥声从长街那头传来,打破了市井的平静。

“闪开!都闪开!八百里加急军报!”

一名风尘仆仆、背后插着令旗的驿卒,骑着快马,不顾街上行人,疯狂策马冲来,脸上带着焦急与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