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肖帝端坐龙椅,面色阴沉如水。
太子肖长珏一袭素袍立于殿中,虽面色仍带病容,却站得笔直。
他身后跪着被铁链锁住的肖世昌,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二皇子如今蓬头垢面,胸前包扎的伤口还渗着血。
\"儿臣参见父皇。\"肖长珏行礼道,\"叛贼肖世昌已擒获,请父皇发落。\"
殿内一片寂静,文武百官屏息以待。谁都以为皇上会嘉奖太子力挽狂澜之功,却不想——
\"谁准你擅自调兵的?\"肖帝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肖长珏一怔:\"父皇,当时情况紧急……\"
\"紧急?\"肖帝拍案而起,\"紧急到连请示朕的时间都没有?紧急到可以私自调动赵家军?紧急到能越过朕直接处置皇子?\"
一连三问,句句诛心。
肖长珏面色微变,撩袍跪地:\"儿臣知罪。\"
\"知罪?\"肖帝冷笑:\"朕看你胆子大得很!五万吐蕃军入城,若有个闪失,长安百万百姓怎么办?大周百年基业怎么办?\"
肖九仪在殿下听得心急如焚,正要出列辩解,却被身旁的陆肃尧一把拉住。
陆都督微不可察地摇头,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陛下。\"忠勇公谢风盛突然出列:\"太子殿下临危决断,保全社稷,实乃大功……\"
\"谢爱卿!\"肖帝打断他,\"朕记得,赵家军调动需兵部手令。这道手令,是你批的吧?\"
谢风盛面色一僵,随即坦然道:\"是。老臣愿承担一切责任。\"
肖帝目光如刀,在太子与谢风盛之间来回扫视,突然笑了:\"好,很好。太子有如此忠心的臣子,朕心甚慰。\"
他缓步走下玉阶,停在肖长珏面前:\"珏儿,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肖长珏低头:\"回父皇,正是。\"
\"朕像你这么大时,已经登基三年了。\"肖帝语气忽然温和,\"知道为君者,最忌什么吗?\"
肖长珏沉默片刻:\"儿臣不知。\"
\"最忌的是……有人比你更得人心。\"肖帝轻声道,随即转身,\"来人!将肖世昌押入天牢,严加看管!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纷纷退下。
肖长珏跪在原地,直到殿内空无一人,才缓缓起身。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不知是因病弱,还是因父皇那番话中的深意。
东宫,太子妃寝殿。
谢嫣儿对着铜镜卸下钗环,镜中映出一张端庄秀丽却略显苍白的脸。
十六岁的太子妃,入主东宫整年,却仍是完璧之身。
\"娘娘。\"贴身宫女轻声禀报,\"太子殿下求见。\"
谢嫣儿手上一顿,有些诧异:\"请殿下进来。\"
肖长珏一袭素袍走入,眉宇间满是疲惫。
他挥手屏退左右,突然向谢嫣儿深深一揖:\"谢小姐,长珏有事相求。\"
这一声\"谢小姐\"而非\"爱妃\",让谢嫣儿心头一颤。
她苦笑道:\"殿下何必如此?你我虽无夫妻之实,谢家与殿下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肖长珏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今日朝堂之事,想必你已听说。父皇他……已然对我起了疑心。\"
谢嫣儿示意他坐下,亲手斟了杯茶:\"殿下功高震主,陛下忌惮也是常理。只是……\"她犹豫片刻,\"陛下对肖世昌的处置,未免太轻。\"
\"这正是我担心的。\"肖长珏沉声道,\"肖世昌虽重伤未死,但勾结外族谋反是死罪。父皇却只是收押,分明是……\"
\"是留作制衡。\"谢嫣儿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殿下,恕我直言,陛下恐怕已有废储之意。\"
肖长珏苦笑:\"我也这般想。所以来求谢小姐,能否请忠勇公……\"
\"父亲明日会联合文武百官上奏。\"谢嫣儿轻声道,\"但殿下,这或许会适得其反。\"
肖长珏沉默。
他何尝不知,朝臣越是力保,父皇便越会猜忌他结党营私。但眼下,已无他路可走。
\"殿下。\"谢嫣儿突然握住他的手,\"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肖长珏抬头:\"请讲。\"
\"我入宫整年,至今未孕。\"谢嫣儿轻声道,\"明日我会请父亲上奏,言我体弱多病,不堪为后,请陛下……废了我这太子妃。\"
肖长珏大惊:\"这如何使得!\"
\"殿下别急。\"谢嫣儿苦笑,\"陛下不会同意的。谢家掌控北疆三十万大军,陛下怎会在这时候与谢家撕破脸?我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肖长珏恍然大悟:\"你是要……\"
\"逼陛下表态。\"谢嫣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要么废太子得罪满朝文武与谢家,要么,彻底放弃肖世昌。\"
肖长珏深深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一年来,他只当她是个摆设,却不想在这危急关头,最帮他的竟是她。
\"谢小姐……\"他声音微哑,\"长珏欠你良多。\"
谢嫣儿抽回手,转身望向窗外:\"殿下不必如此。谢家与东宫,本就是一体。\"
次日早朝,风云突变。
忠勇公谢风盛率文武百官联名上奏,言太子平叛有功,请陛下明示嘉奖。
与此同时,太子妃谢嫣儿却递上一封请罪书,自言体弱多病,不堪为储君正妃,请陛下废黜另立。
金銮殿上,肖帝看着这两份截然不同的奏折,怒极反笑:\"好啊,朕的太子和太子妃,这是要唱双簧给朕看?\"
谢风盛跪地叩首:\"陛下明鉴,小女确实是体弱多病,实在堪当不起太子妃重担……\"
\"谢风盛!\"肖帝厉喝,\"你当朕是傻子吗?昨日太子刚被朕训斥,今日你们就来这一出?怎么,是逼朕表态?\"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肖长珏跪在殿中,额头触地:\"父皇息怒,此事与太子妃无关,全然是儿臣一人……\"
\"闭嘴!\"肖帝抓起案上茶盏狠狠砸下,瓷片在肖长珏手边碎裂,\"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站队了?\"
殿内死一般寂静。
突然,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沉默: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