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安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巨网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收拢。
磐石要塞的废墟可以庇护他一时,但显然无法让他彻底隐匿。
他干掉了一个将军级的怪物和一个军部准将,这惊天动地的动静,终究引来了更深处、更强大的存在的注视。
这封来自“净化者”的“邀请函”,既是危机,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看清这张“命运之网”的机会?
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彻底修复身体,更需要……弄清楚“净化者”到底是谁,以及影将军所谓的“剧目”究竟是什么!
宋长安拿起那张冰冷的信纸,指尖燃起一缕幽暗的紫火,瞬间将其化为灰烬。
灰烬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至于影将军……
宋长安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向自己右手无名指。
那道深邃的黑色疤痕,在接触到“净化者”三个字的瞬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不是皮肤的疼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仿佛被冰冷毒针刺穿的剧痛!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宋长安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在这剧痛传来的刹那,他“看”到了!
并非用眼睛,而是通过体内那扇沉寂的“门扉”投影的微弱感应——
在他血管中缓缓流淌的血液里,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影将军特有冰冷与疯狂意志的暗紫能量,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骤然变得活跃。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在他的感知中发出无声的、充满恶毒嘲弄的尖啸!
那尖啸仿佛在回应“净化者”的邀请,又像是在宣告一个冰冷的现实:
影将军的意志,从未真正消失!
它只是蛰伏着,如同附骨之疽,等待着反噬的时机。
“杀我…才是真正拉开了‘剧目’……”
“命运织就的网…你…逃无可逃……”
影将军的低语犹如不可磨灭的诅咒,再次清晰地在意识中回响。
宋长安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深处,冰封的寒意与沸腾的暗紫疯狂交织,如同暴风雪前最后的死寂。
他盯着卡片上那华丽的“净化者”签名,指尖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无名指上那刺痛依旧的疤痕。
归墟的铁幕刚刚落下,新的网,已然无声地笼罩而来。
而后……
砰!
只听一声闷响。
宋长安那被各种异人能力冲击得支离破碎的身体,终于卸下了防备,化作一堆碎肉。
……
冰冷。
坚硬。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海底的顽石,被无形的洋流裹挟着,缓慢上浮。
感官率先复苏的是嗅觉。
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合着一种内脏破裂后特有的甜腥气,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这味道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熟悉的是死亡的气息,陌生的是它的……量级。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的铅门。
宋长安调动了全身残存的意志力,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被一片粘稠的、近乎凝固的暗红色占据。
不是光线,是血。
视野所及,墙壁、地板、华丽的吊灯残骸、翻倒的紫檀木家具……
一切都被泼洒上了厚厚的、层次分明的血浆。
尚未干涸的部分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粘腻的光泽,而更多的则已凝固成深褐色的硬壳,如同地狱的壁画。
尸体。
很多尸体。
穿着宋家护卫服饰的、管家打扮的、甚至他记忆中某个远房叔伯那身标志性的锦缎长袍……
姿态扭曲地倒在血泊中,肢体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空洞的眼睛凝固着临死前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断肢残骸散落其间,像被顽童随意丢弃的玩偶零件。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他自己微弱而艰难的喘息声,以及血珠从高处滴落,砸在血泊里发出的、规律的、令人心悸的“滴答”声。
这里是……宋家别墅?他的房间?
不,是他的房间没错,但此刻已彻底沦为屠宰场。
宋长安试图挪动身体,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布满了裂纹,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腔内破碎的脏器。
唔……
他闷哼一声,放弃了起身的打算。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带着一丝玩味,却如同冰锥般刺破死寂的声音响起:
“呦,你醒了呀?”
声音来自房间角落的阴影处。
一个身影缓缓从一张被血污浸透的高背沙发椅中站起。
他穿着考究的白色西装,纤尘不染,与周遭的血色地狱形成刺眼的对比。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弯着,像是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冰冷审视。
“放心。”
男人优雅地踱步,锃亮的皮鞋踩在粘稠的血泊边缘,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好似踏在平静的水面,却让宋长安的心脏随之紧缩。
“你家里,我已经帮你清洗了一遍。”
他摊开手,动作从容得像在展示一件艺术品,指向满屋的狼藉与尸体。
“接下来,我们两个人,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宋长安的目光扫过那张在血污中依旧显得温文尔雅的脸,最终定格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上。
巨大的冲击和深入骨髓的剧痛并未让他失态,反而将他的思维淬炼得如同寒冰般冷静。
他没有问“你做了什么”,因为眼前的一切就是最赤裸的答案。
他也没有发出无用的咆哮或质问。
他只是用尽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却又异常清晰:
“你是谁?”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暗紫色印记微微闪烁,像是压抑着风暴,“又到底……是如何发现我的?”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冷静”,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欣赏实验品反应的意味。
“我?”他轻轻推了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我们是一群戏台上的愚者,是命运的跟随者。我们遵循命运的指引,我们编织命运,我们‘改变’命运,我们‘愚弄’命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吟诵古老的箴言,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宋长安紧绷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