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窗时，林昭正对着办公桌上的搪瓷缸发怔。
豆浆表面浮着层薄皮，倒映出他微蹙的眉峰——陈秘书方才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区长单独会见国土、税务头头，松山湖项目要\"配合检查\"，这哪是检查，分明是要给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打掩护。
手机在掌心震动，他低头看，沈清欢的消息跳出来：\"下午两点，档案室见。\"
指腹轻轻摩挲屏幕上的字，林昭想起去年团建时，沈清欢站在樱花树下，发梢沾着花瓣，帮他捡起被风刮跑的文件。
那时他刚被安排去整理旧档案，她蹲在满地纸页里抬头笑：\"林科员的字真好看，像我爸写的教案。\"
\"叮——\"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视网膜投影弹出沈清欢的人性图谱：信任度78%（+5），风险值12%。
林昭垂眸抿了口凉透的豆浆，喉间泛起苦意——该赌这把信任了。
档案室的木门比记忆中更沉，林昭推开门时，霉味混着旧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清欢已经等在靠墙的铁皮柜前，藏青衬衫扎进浅灰西裤，发尾用木簪别着，见他进来，指尖轻轻敲了敲柜门：\"松山湖项目的档案在第三排，我昨天帮你挪到c区了。\"
她转身时，木簪上的流苏扫过他手背，像片飘着的羽毛。
林昭喉结动了动，弯腰翻找档案盒：\"清欢，等下要是看见什么奇怪的文件......\"
\"嗯？\"沈清欢递来橡胶手套，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我爸说过，当老师要守教案，当秘书要守本分。
但该让太阳晒的东西......\"她顿了顿，眼尾微微上挑，\"总得有人搬出去。\"
铁皮柜的抽屉\"咔\"地滑开，林昭的动作突然顿住。
最底层压着叠泛黄的文件，封皮上\"土地置换协议\"几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抽出最上面一份，落款处\"李明杰\"三个字力透纸背——那是分管城建的副区长，传闻中松山湖项目的幕后推手。
\"昭哥。\"沈清欢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她不知何时绕到另一侧，手里举着份复印件，\"这份是2018年的补充协议，置换标的是......\"她指尖发抖，\"是青北村的耕地，可当时批的明明是荒滩地。\"
林昭接过复印件，纸张边缘还带着复印机的温热。
窗外有麻雀扑棱棱飞过，投下的影子掠过\"李明杰\"三个字，像道鞭痕。
他抬头看沈清欢，她耳尖通红，却咬着唇把U盘塞进他掌心：\"我刚才用手机拍了照，云备份也存好了。\"
\"叮——\"系统突然发出蜂鸣，投影里沈清欢的信任度跳到91%，风险值归零。
林昭喉咙发紧，把复印件重新塞回抽屉最深处，又压上两本旧台账：\"辛苦你了，等下我请你喝绿豆汤。\"
沈清欢低头整理着散页，发顶的木簪晃了晃：\"去年你帮我修打印机，我请过你。
这次该你请。\"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昭哥，要是哪天需要......\"
\"我知道。\"林昭打断她，指尖在U盘上按了按，\"该晒的，总会晒。\"
明远集团的会议室里，陆明鸢的高跟鞋声敲得人耳膜发疼。
她捏着财务报表站在长桌尽头，栗色卷发被空调风吹得微乱，却比任何时候都像把出鞘的剑：\"陈总，2018年那笔5000万的投资款，打到华辰资本的账户后，为什么连个响都没听见？\"
陈总推了推金丝眼镜，指节在红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陆二小姐，集团的投资向来合规。\"他眼角的皱纹堆成笑纹，\"再说，当时你还在国外读mbA吧？\"
\"所以我让人翻了老账。\"陆明鸢把U盘\"啪\"地拍在桌上，\"华辰资本的账户流水显示，那笔钱隔天就转到了'明远置业'——可明远置业的法人，是李副区长的侄子。\"
会议室里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总的脸瞬间煞白，镜片后的眼睛闪过狠厉，又迅速堆起笑：\"陆小姐，这种捕风捉影的事......\"
\"捕风捉影？\"陆明鸢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白板上画出资金流向图，\"华辰→明远置业→青湖房地产→松山湖项目——陈总，这圈绕得漂亮啊。\"她突然俯身逼近陈总，香水味裹着逼人的气势，\"我爸住院前说过，明远要做能经得住查的企业。
你说，要是把这些图拿给审计局看......\"
陈总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扯了扯领带，喉结上下滚动：\"陆小姐，董事会不是你撒气的地方。\"说完摔门而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李明杰的来电。
\"林昭不好对付。\"陈总压低声音，站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那小子还拉了区政府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打火机的轻响：\"让老周盯紧赵主任，最近他动作太频。\"
赵主任确实在动作。
他站在财务科门口，看着李会计拖着纸箱往外走，故意提高声音：\"小李啊，区里新成立了审计督查组，调你去帮忙是好事。\"他眨了眨眼，\"你女儿不是要中考吗？
新办公室离市重点近，方便接送。\"
李会计眼眶发红，用力点头：\"谢谢赵主任。\"她经过林昭身边时，悄悄塞给他颗水果糖——和昨天她女儿塞给她的那颗一样，包装纸上印着喜羊羊。
林昭捏着糖纸回到办公室，陈秘书已经等在里面。
她把个牛皮纸袋往他桌上一放，又迅速缩回手，像被烫到：\"区长去市里开会了，我......我整理文件时多印了份。\"
林昭打开纸袋，最上面是份会议记录，\"林某\"两个字被红笔圈着，旁边批注\"适当处理\"。
他的指尖在纸页上发颤，想起李会计女儿说的\"坏影子\"，想起陆明鸢拍在桌上的U盘，想起沈清欢藏在木簪里的勇气。
深夜，林昭锁好办公室门，系统蓝光在脸上投出冷白的光。
关系图谱里，李明杰的名字周围泛着暗红，华辰资本、明远置业、区城建科连成张密网，而他的名字正在网的边缘，泛着冷冽的青。
\"推演开始。\"系统机械音响起。
第一方案：公开证据，被截胡概率87%，林昭被调离概率63%，关键证据损毁概率91%。
第二方案：联合媒体，顾轻语介入，曝光概率52%，但可能牵连沈清欢，风险值79%。
第三方案：制造意外......
林昭盯着第三方案的推演结果，瞳孔微微收缩。
屏幕上，所有红色线条突然汇聚成个光点——陆明鸢的名字在中间，明远集团的logo闪着刺目的光。
\"需要牺牲吗？\"他对着空气轻声问。
系统没有回答，只弹出新提示：\"建议目标：松山湖项目奠基仪式。\"
窗外的月光爬上桌角那道浅痕，林昭摸出沈清欢给的U盘，又摸出李会计女儿的水果糖。
糖纸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道未干的泪痕。
他打开手机日历，在\"松山湖项目奠基仪式\"那天画了个红圈。
第二天早会上，赵主任宣布：\"本周三，各科室汇报重点项目进展，林昭，你负责松山湖项目。\"
林昭站起来，看见李明杰坐在最后排，目光像把淬毒的刀。
他垂眸整理文件，嘴角勾起极淡的笑——该来的，总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