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可跑了不知道多远,跑到了大门外面,直到撞进一个人怀里。
罗时璟垂着眼,像一头捕猎的狮子目光牢牢锁住她。
她毫不犹豫地转头,却被一只铁钳一般的手桎梏住。
“你放开我!”她咬着牙嘶吼。
“想跑?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罗时璟贴近她的脸,看着她不断挣扎的模样,撕裂面具一般露出恶劣的笑。
程可看得出来,这个笑一定是发自内心的。
“你这个神经病!”程可破口大骂,死死瞪着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算计!”
罗时璟忽然安静下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在替别人抱不平,真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算计的是我哥而不是你?”
她被他硬揪上了车。
街道两旁的树木飞速向后掠过,在程可惊恐的双眼中留下一道道影子。
“你这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她大喊大叫起来,“你想死我不想死!你快放我下车!”
程可不断地拍打着车窗,想拉开车门。
“啧。”
罗时璟像是受够了她的聒噪,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汽车呼啸着穿梭。
程可终于安静了下来,脸色惨白地望着似乎越来越兴奋的罗时璟。
车窗被摇下来,狂烈的风裹挟着呼啸的声音,猛地砸在他们二人的脸上。
程可的半张脸被吹得冻僵了,却浑然不觉,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你听见了吗?这是风在奏响庆贺我胜利的凯旋之歌!”他丧心病狂的声音混杂着哀嚎般的风声折磨着程可的耳膜和心脏。
罗时璟看向她,脸上灿然一笑,就像天上最肆意滚烫的阳光。
她离近了才知道,那是能够让她整个人瞬间汽化的极高温度,除却温度,致命的潮汐力也能瞬间将她的身体撕扯得粉碎。
这一幕诡谲艳丽的画面像一帧一帧老电影缓缓播放,程可突然间安静下来,激动恐惧的状态被迫像回归零度的冷水一样冷却。
她平静地注视着发疯的罗时璟。
罗时璟发疯发够了,张扬的笑容从脸上慢慢褪去,车子的速度也逐渐回归平稳。
“怎么不说话了?吓傻了?”他勾唇询问,心情颇好。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罗时璟?”
“哈,不有趣吗?多有意思啊!”他大笑起来,眼角笑出了晶莹的泪花,声音充满愉悦:“尤其是看到顾芸和你互扇巴掌的样子,有趣极了。”
程可闭了闭眼,像是不愿看到这副画面。
她猜的一点儿没错,他果然在暗中注视着一切。
“你真的赢了吗?”她冷不丁道。
罗时璟像是听到了一个愚蠢至极的笑话,咧起嘴:“我赢了还是输了,光靠你一张嘴说可不算。”
程可的双眸微微眯起,眼中毫无波澜,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看死人一样看着对方,眼瞳深处藏着毫无情感的机械器具,正一点一点拆解他的心脏,剥离他深深掩埋着的东西。
罗时璟看了一眼,就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
“你看什么?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程可极冷静地自顾自开口:“你算计我,算计顾芸,算计罗彧珏,可无论你多么地恨顾芸,恨她想侵占你们罗家的财产,恨她贪得无厌设计你爸,恨她痴心妄想哄骗你哥……但你想过没有,你哥根本就不在乎,他依然那么爱她,即便她发疯发癫像个疯女人,他也只对你感到失望而已,从头到尾没有说怪顾芸的一个字。”
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罗时璟踩了刹车。
程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随即被身上的安全带拽回座位。
她看着不出声的罗时璟,继续说着:“很不甘心吧?你把你们罗家搅翻了天都没能拆散他们两个,却让你哥对你越来越失望。很愤怒吧?她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就连这些无趣的财产,你哥恐怕都能双手奉上送给她。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
“哐当”一声,原本沉默的身影猛地弹起,程可的后脑勺砸向椅子后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脖子被迫后仰,脆弱的咽喉被一只手钳制住,身体动弹不得。
掐住她脖子的那只的手剧烈地震颤着,力度却丝毫不减,程可瞳孔骤缩,唇瓣发颤,听到自己脖颈的脉搏在对方手里跳动,空气被夺走,她无意识张大嘴,呼吸变得破碎。
罗时璟眼眶发红,面容几乎扭曲,喉咙里撕裂一般,“你他妈再敢说一句?!”
听到这么一句话,程可倏地笑了,但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从被压迫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为什么不敢?我不是第一次被人掐脖子了,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威胁了,我有什么可怕的?”
脖子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这句话说到最后,几乎用的全是气音,但程可还是拼尽全身力气说完了。
她话一说完,就看到罗时璟要杀人的眼神。
被掐得狠了,眼角溢出了泪花。
居然现在才流泪。程可心里想,她出息了。
空气被一点一点残忍榨干,她使不出力气,认命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眼。
掐着她脖子的手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松开,程可像被放回水里的鱼,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胸脯剧烈起伏,心有余悸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狭小的车内空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不断喘息的声音。
“你就真的不怕死吗?”罗时璟忽然问,声音夹杂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程可不住咳嗽了一会儿,眼眶泛红,溢出更多生理性的眼泪,梗着脖子回答:“怕又怎么样?怕,你就能放过我吗?!”
听见这话,罗时璟猛一伸手虎口捏住她的下巴,俯视这张让他恨极的脸。
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和面颊上,脸色因刚才的缺氧泛起一片潮红,眼角不断冒出更多眼泪,看起来如同风雪天枝头摇摇欲坠的残叶,脆弱不堪。可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倔强和不妥协,令人生厌。
他一个甩手将程可的头甩向一边,“你就这张嘴硬!”
同一时间解开她的安全带打开门,手一推,程可被赶下了车。
罗时璟半边身子从车子里探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不是想下车吗?我成全你!”
·
汽车尾气扬了程可一鼻子灰,她剧烈咳嗽起来。泪眼朦胧的目光里,绝尘而去的汽车,已经头也不回地驶向了远方。
她抬头环顾四周。
不知道何时,车子已经开进荒无人烟的地方,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一点人烟灯火。
寒风尖锐如冰刀,割在她颤抖的皮肤上,刺骨的寒意直达骨髓。
程可嘴唇冻得发紫,四肢早已麻木,她艰难地摸索着到路边蹲下,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勉强取暖。
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路过的车辆。可是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她冻死在路边只是时间问题。
对死亡的恐惧再一次达到了极点,程可只觉头脑开始恍惚,煎熬地望着漆黑的路面。
她不会死的,不会这么轻易地死的。
她狠了狠心,一低头咬在了自己手上。
疼痛让大脑短暂地清醒半分,程可抬起沉重的双腿活动起身体。
期待下一秒就能看见一辆车。
风声哀嚎,意识越来越模糊。
身体越来越凉,心里一簇不甘的火苗却越烧越旺。
失去意识之前,程可看见一盏希望之灯降临到自己身边,就像圣光一样。
好像,隐隐约约有天使在喊她的名字……
真好啊,“天使”看起来好温柔,一脸焦急地望着她。
她知道,“天使”绝对不会像那些可恶的人一样,肆意地伤害她。
因为“天使”把她搂在了怀里。
“天使”的怀抱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