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哪敢有半句怨言,连声应是。
一行人随着郡兵,穿过狼藉的厅堂,踏上通往楼上雅间的楼梯。
楼梯上还残留着几处血迹,想必是方才护送太子与吴公公下楼时留下的。
秦书与李泓并肩而行,他微微侧头,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状似随意地开口。
“倒是未曾想过,这南阳郡内生意最红火的望江楼,竟会是太子殿下您的产业。殿下真是……好眼光,好手段。”
李泓闻言,脚步未停,只是那张依旧带着病容的俊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目视前方,语气淡漠如水。
“国库空虚,父皇日夜为此操劳。孤身为储君,自当为父皇分忧。这望江楼,不过是孤名下一点微末产业,用以贴补东宫用度罢了。若能为国朝略尽绵力,也算物尽其用。”
为父分忧?说得真是冠冕堂皇。皇家子弟,哪个没有自己的私库?
只是这望江楼日进斗金,怕是不止贴补东宫那么简单。
秦书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钦佩。
“殿下深明大义,体恤君父,实乃我大乾之福,万民之幸!”他拱了拱手,语气诚恳,“能将生意经营得如此红火,殿下的手段,亦是臣望尘莫及。”
二人说话间,已行至一间雅致的厢房门外。门口守着的两名郡兵见礼后,其中一人上前,轻轻叩响房门:“吴公公,高郡守与太子殿下前来探望。”
里面并无应答。
郡兵又唤了一声,依旧寂静。
秦书眉头微蹙,与李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祥。
“开门。”秦书沉声吩咐。
那郡兵不敢怠慢,刚伸手推开房门一条缝隙——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陡然自门缝中传出!
紧接着,便是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不好!”秦书瞳孔骤缩。
门“嘭”地一声被彻底撞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只见房内,一名黑衣蒙面人正一脚将一个身影踹开,那身影软软倒地,正是吴公公!
他胸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汩汩而出,双目圆睁,似是难以置信。
那黑衣人见门口突然涌入数人,为首的赫然是太子李泓与郡守秦书,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与惊慌。
他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此时前来,也顾不得查看吴公公是否已然毙命,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竟是朝着窗户方向疾冲而去,欲夺路而逃!
“保护太子殿下!”秦书厉声大喝,同时身影一晃,不退反进,竟是朝着那黑衣人追了过去!速度之快,竟不比那亡命奔逃的刺客慢上分毫!
想跑?在本官面前,没那么容易!
李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面色煞白,身旁的赵长勇与王猛等人瞬间将他团团护住,刀剑出鞘,如临大敌。
那黑衣人见秦书竟敢单枪匹马追来,眼中凶光大盛。
他见秦书一身文官袍服,身形虽高,却不似孔武有力之辈,心中顿生轻蔑。
一个小白脸文官,也敢拦我?找死!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不再只顾逃窜,猛然一个急停,不退反进,手中反握的另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带着凌厉的劲风,恶狠狠地朝着秦书的咽喉抹来!
竟是一招毙命的狠辣杀招!
秦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寒芒乍现。
面对这夺命一击,他竟是不闪不避,身形微微一侧,让过要害,同时手腕疾翻,快如闪电,后发先至!
“咔!”
一声轻响。
秦书的手指精准无比地按在了黑衣人持刃小臂的“曲池穴”之上!
黑衣人只觉手臂一阵剧痛酸麻,瞬间使不上半分力气,“当啷”一声,手中的短刃应声脱手!
他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这看似文弱的郡守竟有如此诡谲的身手!
未等他做出下一个反应,秦书另一只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带一扭!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只觉手腕欲裂,整个人身不由己地被秦书擒拿在地,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秦书单膝压住黑衣人的背心,手法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以防他咬舌自尽,这才拎着如同死狗一般的黑衣人,转身回到了厢房内。
厢房内,李泓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幕,苍白的脸上满是错愕。
赵长勇、王猛等人更是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平日里运筹帷幄的高郡守,武功竟也如此骇人!
而那本该“毙命”的吴公公,此刻正被两名郡兵扶着,靠坐在椅子上,胸口的匕首已被拔出,鲜血染红了前襟,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受伤不轻,但性命尚在。
他看着被秦书制住的黑衣人,眼中亦是惊骇莫名。
这秦书……他……他怎么会……吴公公心中翻江倒海。
秦书将黑衣人往地上一掷,目光却如利剑一般,直刺向惊魂未定的吴公公,声音冰寒刺骨。
“吴公公,你倒是给本官,给太子殿下解释解释,为何要助刺客行刺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李泓转头看向吴公公,那双疲惫的眸子里瞬间充斥着阴沉与怀疑!
“是啊,方才箭矢来临之际,孤让你放手,你为何不放?”
吴公公闻言,如遭雷击,顾不得胸口的剧痛,噗通一声便从椅子上滑跪在地,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凄惶无比。
“殿下!殿下明鉴啊!冤枉!天大的冤枉啊!老奴……老奴对殿下忠心耿耿,怎会……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他涕泪横流,转向李泓,言辞恳切。
“殿下,您想想,老奴自您幼时便侍奉左右,数十年来,何曾有过半点差池?老奴也是一时之间吓破了胆…”
他一边说,一边指向自己胸口的伤,意图博取同情。
“老奴这条贱命不足惜,但绝不敢对殿下有半分不轨之心啊!这……这一定是误会!是有人栽赃陷害老奴啊!”
李泓看着吴公公声泪俱下的模样,又看了看他胸前触目惊心的伤口,神色果然缓和了几分,眉宇间的疑虑也消减不少。毕竟是几十年朝夕相处的主仆,这份情分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