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声响彻金銮殿,东祁屹立高台,俯看群臣,嘴角微翘难掩喜悦之色,说道:“既然陛下和众卿信得过本王,本王恭敬不如从命,先敬谢诸位慧眼高看。”
他向群臣和陛下分别拱手,随后对着小皇帝单膝跪地,小皇帝东怀将昨日拟下的圣旨宣读一遍,东祁双手接过。
太后抽出东怀头顶九珠龙冠上的金簪,将头顶的龙冠卸下,放在明黄桌案上,随后拉着东怀一起走下高台,跪在地上朝东祁拜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百官亦朝东祁拜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祁正立于前,先等了一瞬,而后才双手举起呈怀抱的样子,说道:“众卿平身。”
单青云起身,抬头看看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终于走到了那个位置,她的任务也快完成了。
“诸位卿家,今早惊闻陶相已经自我了断,如今相位空虚,朕决意命单青云暂代相位,择日正名如何?”
“此事万万不可。”群臣还未有人敢发表意见,单青云已先一步拒绝。
东祁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头,这样他俯看的视线便能压得更低了,“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单卿何故推辞?”
“论资历,论才干,微臣远远不及朝中先辈,若陛下因宠信微臣,把相位交由微臣,陛下岂不是要落个偏听佞臣的污名,为北梁百姓,也为陛下清誉,微臣断然不可接任。”
“此事,朕心意已决,不必再议。”
他语气威严,隐隐含怒,朝中无人敢反驳,新帝带着军队杀进宫,这刚上任的第一个决定,单青云先推脱一番还可以说是谦让,再拒绝可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她不能在此时驳新皇帝的面子,只能暂时作罢。
“登基诸事,就有劳单卿上心筹备了。”
“陛下,微臣以为,百姓为先,施恩为大,此时北梁正需要休养生息,免除苛捐杂税为要。”
“单卿所言不错,就由单卿监督布政司早日拟下策文,重整旗鼓,壮大北梁。”
“臣,遵旨。”
退朝以后,东祁又将单青云留下,整个金殿只有她与东祁、顺贤三人,他居高临下,语气也渐渐变得傲慢,问道:“单卿,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可睿亲王和陶相都只留下些庸碌之辈,你有什么想法?”
“微臣并不着急此事,来年又要科考,陛下又是亲自掌过科考事宜的,必定又能选拔一些能人志士。”
“单卿说的是,那么单卿为何要拒绝相位?”
单青云听出这话里带刺,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女儿身,想要她称相实际上是任性之举,现在又多此一问,她只能恭敬回道:“微臣已经说了,朝廷先辈比微臣资历深、能力出众的大有人在,微臣担此重任,一来难以服众,二来,陛下心知肚明,何需微臣多言……”
“朕自是愿意替你保守秘密,才让你当宰相。”
“陛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多嘴杂,言多必失,何必冒险,于陛下也无益。”
“单卿,朕在这个位置,有些事,终究由朕说了算。”
“陛下,您别忘了您是如何进城的。”
东祁嘴上那自信的笑突然收束了,单青云立马敛首躬身,做小伏低,东祁这才缓和些,随后说道:“单卿真是忠臣,逆耳之言,毫不避讳。”
“自是陛下心胸宽大,青云才敢放肆。”
东祁冷笑一声,说道:“国礼监要筹备登基大典,单卿原是国礼监主事,也要亲自监督一番,只有你朕才信得过。”
“臣,遵旨。陛下,太后和东怀皇子之事……”
“等朕登基大典过后,自会放他们出宫。”
“臣明白了,诸事繁杂,百废待兴,臣恭请告退。”
“单卿,告退吧。”
单青云离开皇宫,是红衣亲自来接她回去的,她上车前特意嘱咐红衣注意是否有人跟踪,进了单府的门以后,红衣对她点了点头。
除了东祁非要她当宰相,单青云已经猜到东祁不会轻易放她走,她侧过头细细想了想,吩咐道:“你乔装一下,替我去找第五大人,让他找个单府人多的时候来祝贺我升任。”
“明白了。”
这里吩咐完,她刚转身,就见李容俊从主院跑出来,问道:“你都进了家门,怎么不往里面走?可叫我好等。”
“我哪里知道你在门口等我。”
“都处理好了么?”
单青云都没有底气回答他的话,只说道:“咱们进去说。”
“岳父在院里等你,咱们先去见他。”
单青云同李容俊先去单仲贤屋里,单仲贤将屋里的下人都遣了干净,独留他们二人,问道:“陛下留下你,所为何事?”
“没说什么,只让我替他看顾登基大典的事。”
“昨夜巴虎回来,说陛下将你一个人留在宫里,为父有些担心,陛下为何有此举。”
李容俊“哼”地一声,说道:“只怕看上了别人家的媳妇,想方设法要偷过去。”
单仲贤忽然呼吸不稳,问道:“难道,陛下知道你是?”
“在南靖的时候,出了些意外,不过他不知道我已和小王爷成婚了。”
单仲贤立马摇头道:“你们不能留在北梁了,快走,越快越好。”
单青云反而冷静异常,劝道:“爹,你先不要急,且不说如今朝堂不定,许多事都没安排好,我不好一走了之,如果要走,也总要等个契机,莫名其妙地跑了,他想把我们抓回来也是易如反掌。”
“伴君如伴虎,虽然你帮助他上位,可帝王之心不可测,他哪一天怒起来,把此事掀出来怎么办?”
“以后或许会,可现在不会,他需要用人,眼前信得过的人又没几个,只是咱们离开的事,需要一番计划才行。”
“父亲也替你想想,后面该怎么走才行。”
三人正在内院焦灼如何安排,突然门外多了一个小丫头,喊道:“主君,老太太她,老太太落气儿了!”
单青云和单仲贤都是一惊,立马跑上前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老太太昨夜晚饭没吃就躺下了,今早还睁了眼吃了两口粥,说困了要躺,这一躺就没气了。”
“快,快带我去看看。”
父女二人和李容俊跑到老太太屋里,屋里众人已经跪了一小片,都在哭哭啼啼,单仲贤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惊得收回了手,随后跪在床前,哽咽道:“儿子不孝,恭送老太太西天极乐。”
单仲贤磕了三个头,单青云和屋中小辈也都磕头送一送老太太,洛芝芳将单仲贤扶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节哀顺变,安排后事要紧。”
单仲贤将下人们都聚集到老太太院花厅一个一个安排葬礼事物,洛芝芳带着女眷给老太太换寿衣,单青云换了孝衣,在老太太身边念超度咒语,从房间一直念到单府大厅停灵处。
单府丧事发出去,午后白家的人就来了,初英肿着核桃大的眼睛,扑到棺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喊着老太太,老太太,白锦州将她拉起来搂在怀里,初英便在他胸口前哭得停不下来。
她们母亲死后,初英是被老太太一手养大的,单青云深知初英对老太太的感情比别人自然深切许多,过去安慰道:“二姐,别哭了,老太太见了也不开心,你让老太太安心些,别惊扰了她,好么?”
初英一听会惊扰老太太,立马就压制了自己的哭声,只细细哭泣。
“有劳锦州表哥,带二姐去内院休息。”
白锦州面色肃穆点点头,将她拉到后面去,他们走了单青云这才发现,白锦峰也来了,他带着笑上前拱手道:“表弟,恭喜表弟高升。”
“锦峰表哥,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
“哦,哦……是,表哥没注意场合,表哥刚刚已经给老太太磕过头了,哎……老太太向来喜欢我们这些孙辈,我们却没来得及尽孝心。”
单青云不耐烦听他这话,这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来单府看过老太太一眼,今日只怕满朝文武都知道新皇帝是她单青云扶持的,他便上赶着来了,随后她说道:“大冷天的,表哥去偏院喝酒暖暖身体吧,弟弟要继续给老太太诵经,表哥若得空,也替我安慰安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