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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城兵马司,专司京城九门巡防、缉盗安民之职,历来为京畿治安之重镇。其权虽不显于朝堂,却根植于市井之间,掌控着京城每一寸街巷的呼吸与脉搏。

自霍无忌权势日盛,深谙“兵马不动,耳目先行”之理,便以雷霆手段将五城兵马司尽数换血,安插心腹,彻底纳入麾下。自此,京师暗流尽在其掌中流转,风吹草动,皆难逃其耳目。

不多时,两名都统自街角策马而来,马蹄踏过泥水,溅起浑浊浪花。来者正是施恩与孙二娘,二人皆为霍无忌旧部,素以忠勇果决着称。孙二娘一袭粗布劲装,脸上风霜刻痕未掩英气,目光如刀扫过四周,忽见燕青率锦衣卫列队守于赈灾粮库门前,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孙二娘心头猛地一沉,顿觉事有蹊跷。她强压惊疑,快步上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小乙兄弟,这是出了什么事?谁惹你动了雷霆之怒?”

燕青见是她,急忙将她拉至僻静处,压低声音道:“嫂嫂莫怪,是……陛下亲临了!”

“什么?!”孙二娘与施恩齐齐变色,几乎失声,“陛下?!他怎会来此?!”

燕青抬手一指粮库方向。霍无忌正在库房,翻开一袋袋赈灾粮,手指捻起其中灰褐色的碎屑,眉头越锁越紧——那不是米,而是麸糠,混杂着树皮、草根,甚至掺着沙土与虫尸,腥腐之气扑鼻而来。

孙二娘立刻明了,她长叹一声,眼中泛起泪光:“此事真不怪我家兄弟!赈灾粮皆由户部调拨,武松哥哥与鲁智深哥哥亲自监发,一粒未敢私扣,皆按定额分发。可这粮……本就是户部发下来的啊!”

燕青点头,又问:“那二位哥哥呢?怎不见他们在此?”

施恩摇头,愤然道:“唉!还不是为了这麸糠!两位哥哥前日巡查,见百姓啃食此物,竟比牲畜之饲还不如,当场怒砸粥锅,扬言要进宫面圣,质问户部为何如此丧尽天良!我们苦苦劝住,怕他们冲动惹祸,这才暂且回家休沐,赌气不出。”

燕青神色凝重,低声道:“如今陛下正在盛怒之中,嫂嫂若去见驾,务必慎言,莫要火上浇油。”

孙二娘点头,正欲上前请罪,忽听一声音街口传来:“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一人缓步走来,竟是和珅。他步履沉稳,面上却无平日那副油滑笑意,反显出几分苍白与决绝。

燕青拱手:“和大人,您怎会来此?”

和珅苦笑一声,声音沙哑:“此事因我而起,自当由我来担。”

说罢,他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缓缓步入粮库。

霍无忌背对门口,身影孤冷如刀。满库堆积如山的麻袋中,尽是那灰败不堪的麸糠,混着腐草与泥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令人心寒的色泽。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中怒焰几欲焚身——这哪里是赈灾?分明是拿百姓的命当草芥!

“属下和珅,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和珅扑通跪地,额头触地,声音颤抖却坚定。

“和珅?”霍无忌缓缓转身,声音冷得如同腊月寒冰,“你来做什么?”

“臣……特来请罪。”和珅伏地不起。

“你有何罪?”

和珅咬牙,似将性命豁出:“是臣……擅自将户部拨发的赈灾粮,换成了麸糠、草根与树皮!请陛下……治臣死罪!”

“你——好大的胆子!”霍无忌猛然转身,目光如电,“百姓流离失所,命悬一线,你竟敢贪墨赈粮?你可知这是诛心之罪!该当何罪?!”

“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和珅抬起头,眼中竟含热泪,“但臣有一言,求陛下容臣说完!”

“说!”霍无忌冷冷道。

和珅抹去额上冷汗,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锤:“陛下可知,江南三州受灾百姓,究竟有多少?”

霍无忌沉吟:“户部奏报,数十万。”

“奏报是数十万!”和珅猛然提高声音,“可臣亲赴灾区,所见所闻——实有百万之众!千里赤地,白骨露野!草根掘尽,树皮剥光,百姓食观音土,腹胀如鼓,活活涨死!更有甚者……易子而食,烹骨为羹!那锅里煮的,哪里是肉?是人啊!”

他声音哽咽,几近泣不成声。

霍无忌双拳紧握,指节爆响:“朝廷不是早已开仓放粮?为何仍至此境?!”

“臣是第一个赶到的!”和十三五道,“臣开仓赈济,疏导灾民迁徙城镇。可……那是百万张吃饭的嘴啊!朝廷纵有千仓万廪,也填不满这无底深渊!那些接收灾民的城池,本就民力凋敝,哪有余粮养活外人?粮一入城,便被哄抢一空,百姓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人一饿极,便不成人。抢粮、杀官、焚屋……已有十余城生乱,若再无粮,便是天下大乱!”

霍无忌呼吸沉重,脸色铁青。他原以为自己昏睡几日,天下不过些许动荡,却不知人间已成修罗场。

和珅继续道:“臣深知国库空虚,纵使倾尽所有,也难救百万饥民。于是臣以西厂为耳目,暗中调集天下麸糠,一斤粮食能换三斤麸糠,日运千车,只求多换一口活命之食!”

“麸糠是喂猪狗的!”霍无忌怒喝。

“是!”和珅猛然抬头,眼中泪光闪烁,“可陛下,麸糠吃不死人!但若无麸糠,百姓今日就会死!一个将死之人,还管得了吃的是人食还是猪食吗?!”

他声音嘶哑,字字泣血:“陛下,一亩地原养三口人,如今要养六口人!您不让百姓吃草根树皮,那六口人——全得死!臣不敢让陛下背负‘弃民’之名,不敢让大明初立便陷于民变!臣只能让他们活着……哪怕活得不像人!”

他伏地叩首,声音低沉却如洪钟震耳:“陛下,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至于造反。只要不反,江山就稳。谁还去问,他们吃的是什么?”

库中一片死寂。

霍无忌伫立良久,目光扫过那一袋袋肮脏的“粮食”,扫过门外那些骨瘦如柴、目光呆滞的灾民,扫过和珅那满是泪痕却毫无惧色的脸。

他明白,和珅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血淋淋的现实。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有时候,让人活下去,比让人吃得好更重要。

就像和珅最后那句话:只要能活着,谁还在乎吃的是什么?不造反,就是最大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