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年没走,谢知年跑了。
当他得知自己的一切伪装都被喻景琛识破后,他感觉自己像个老鼠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赶紧坐上回广城的飞机逃得远远的。
但喻景琛早就料到谢知年会是这种反应,所以他昨天熬了一晚上处理好了接下来一周的事情,提前订好去广城的机票。
当谢知年回到自己合租的那个老破小里,听着室友在隔音很差的浴室里陶醉地唱着洗刷刷,他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这才逐渐平静。
谢知年把头埋在被子里,晚饭都不想吃了。
喻景琛让他别走是什么意思呢。
是在可怜他吗?可是他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他虽然过得挺差劲,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谢知年不明白,也不敢乱想,他现在只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和无地自容。
“唉烦死了。”
谢知年以为喻景琛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只会觉得他是个骗子,谁料第二天,他还在睡觉,就被室友冲进门来一把薅起来,“谢知年,门口有人找你,敲半天门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谢知年迷迷糊糊揉眼,“找我?”
他在广城无亲无故,更没朋友,大清早的谁会来找他。
谢知年头发乱糟糟地出来,脸上还带着枕头印出来的印子,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后,直接傻眼了,“喻景琛?你来广城干什么?”
喻景琛昨夜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了一晚,早上得知谢知年的住所后就找了过来。
喻景琛不拐弯抹角,直接坦白,“来找你。”
“我……”
谢知年跟另外两个beta室友合租,他回头看了一眼被两个室友弄得乱七八糟的客厅,默默把门合起来了一点。
“你什么时候到的?”谢知年窘迫地没话找话。
“昨晚。”
“吃了吗?”
“还没。”
气氛十分古怪,谢知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只得带喻景琛去楼下吃早餐。
谢知年喝粥的时候悄悄抬眼看喻景琛,见对方吃得慢条斯理,硬生生把五六块钱的早饭吃出千元西餐的架势,谢知年憋不住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总不能是来广城办事找他收留的吧。
喻景琛直白道:“我找你回去跟我一起生活。”
“噗——!”
谢知年一口白粥直接喷了出来,他手忙脚乱拿纸巾擦干净,嘴唇蠕动半天,最终试探着蹦出来一句,“喻景琛,你脑子坏了吗?”
这不是肯定句,是疑问句,谢知年是真心抱有这个疑惑。
大家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早就不是那种容易上头的小年轻了,喻景琛这句话但凡对其他年轻貌美的omega说谢知年都不会觉得怪异,偏偏对他说。
他年纪跟喻景琛一样大,要学历没学历,要事业没事业,甚至在同龄人当中算混得很差了。
喻景琛到底图他什么啊,图他姜还是老的辣?
喻景琛平静地看着谢知年,“没有。”
到底是在谈判桌上处变不惊的人,喻景琛这么平视着别人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谢知年又小心问:“你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啊?正好又抓住我把柄了,正好用这个堵我嘴?”
“……”喻景琛,“不是。”
“呃,那你单身太久寂寞了?”
“没有。”
这也不是那也没有,谢知年奇了怪了,“那到底是为什么?”
喻景琛知道谢知年很聪明,他必须找个恰当的理由才能把人带回去。
喻景琛拿出昨天在飞机上让助理草拟出来的一份协议,放在谢知年面前。
谢知年呆呆地看着纸上的几个大字——同居协议。
“如你所见,我到了一定年纪正在被家里催婚,但目前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我想请你帮我顶住家里的压力。正好你现在缺钱,我会支付给你相应的报酬。”
“为什么是我?”
“你最合适。”
过了很久,缓过一阵震惊之后,谢知年耷拉下眼皮。
也是,他能把那么多人忽悠住,演戏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你知道我是劣性omega吧?”
喻景琛:“知道。”
谢知年想了想,把一个最现实也是大多数长辈最难以接受的一个理由搬出来,“那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了,劣性omega是无法怀孕的,在这个社会也是最底层的,这要是被你爸妈知道了,恐怕我只会给你帮倒忙。”
甚至很多劣性omega因为无法怀孕,被卖去做有钱人消遣的玩具。像喻景琛这种家庭,肯定不会接受喻景琛找一个劣性omega的,不仅没有生育功能,传出去别人还会觉得很掉价。
可喻景琛却说:“我知道你是劣性omega,你在监狱里是不是受了很多欺负?”
谢知年满头问号。
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谢知年瞪着喻景琛,硬邦邦地说道:“没有。”
喻景琛一眼就看穿谢知年又在撒谎。
正常人撒谎会心虚,眼睛会到处乱瞟,但谢知年撒谎不一样,当谢知年不敢看人时,说的才是真话。
喻景琛已经能判断出真假了。
“那么你的意见是?”喻景琛像个胸有成竹的猎手在等待猎物上钩。
谢知年迟疑地看着协议上的内容,喻景琛开出的价格真的很高,一个月的工资就是他累死累活直播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谢知年目光几次瞄向协议上的数字,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谢知年。”喻景琛见谢知年在发呆,叫了一声。
“嗯?”谢知年回过神来,就见到喻景琛紧紧盯着他。
“只有你帮我我才放心,不然我也不会从京都追到广城来,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昨晚叫你别走也是想跟你好好商量一下。”
喻景琛用这张雷打不动的冰山脸说什么都很有信服力。
他一句不提需要谢知年做什么,只是无限放大一点——被家里催婚这件事很急迫,谢知年对他来说是有价值的,他们在进行等价交换。
只有这样,谢知年才会没有心理负担,才会放下防备。
“你真的需要我帮你?”良久,谢知年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爸妈知道后更加变本加厉怎么办?你不会要我赔钱吧?”
喻景琛的眼眸逐渐变深, “不会,只要你来就行。”
直到跟着喻景琛一块落地京都,谢知年脑子还是懵的。
上午刚签的协议,中午喻景琛就订好了机票,好像担心他反悔一样,连行李都没让他收,说到了京都买新的。
从他昨晚落荒而逃到现在重新回到这里,前后都没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一路上,谢知年都在思考,所以喻景琛是看中了他过人的表演能力,这才让他留下的吗……从始至终,那些被欺骗后的愤怒,和欺骗被拆穿的尴尬都是他自己脑补的?
稀里糊涂回到喻景琛顶楼的家,谢知年发现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双份。
两个人的拖鞋,两个人的牙杯和牙刷,两个人的毛巾,两个人的衣服……
喻景琛说到做到,甚至还安排了人将多余的房间改成了电竞房,里面的电脑换了最高配置,还有一系列直播的东西。
“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工作,我不会干扰你,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配合我就行。”
谢知年神情严肃,“知道了。”
谢知年没见过喻景琛的父母,为了保证不露馅,他几乎每天都严阵以待。
可是几天过去了,喻景琛并没有让他做任何事,只是每晚都会来顶楼的房子,还经常给他带之前他很爱喝的那家奶茶。
喻景琛似乎对他有些太好了,什么都不需要他考虑,待在京都的一周,谢知年称体重时甚至胖了一斤。
喻景琛是个很少评价别人的人,但最近他总是评价谢知年。
谢知年打游戏喻景琛看到了会说他挺有游戏天赋的。
谢知年随手在喻初程习题册上写下的解题过程喻景琛看到了会说他厉害。
谢知年在家无聊,自己在厨房捣鼓做饭,看上去不是很好吃,但喻景琛会真的认真品尝,然后给出中肯的评价——还不错。
虽然这评价不是很高,但比那些敷衍的夸赞好得多。
谢知年这些天收到的肯定,好像比之前三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就好像喻景琛在告诉他,即使他不撒谎,不将自己伪装起来,他依然是个很好的人。
谢知年每次问喻景琛什么时候要他帮忙,喻景琛每次都回答: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