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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那带着期盼的语气,像一根针扎在姜末心上。

他何尝不想立刻将雨林的点点滴滴、那些并肩作战、相互扶持的过往一股脑儿告诉她?

那些记忆如此鲜活,是他在这冰冷世界唯一温暖的慰藉。

但是……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舱体入口外若隐若现盘旋的无人机黑点。

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镜头注视着这里。

他怎么说?

说他们来自一个已经湮灭的雨林时空?

说他们是被某种力量抛到这里,记忆被抹除篡改?

说眼前的冰河世纪可能是某种“循环”的一部分?

谁会信?

即便有人信,后果呢?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冰川7号录音里警告的“他们”会怎么做?

他不能冒险,尤其是在找回林雪之后,更不能让她陷入未知的危险。

“林雪……”

姜末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不是我不想说。是现在……不能说。”

“不能说?”

林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戏耍的愠怒和失望,

“姜末!你不是口口声声有很多真相要告诉我吗?为什么现在又不能说?你在耍我吗?”

她猛地想抽回被姜末拉着的手。

姜末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腕,阻止她挣脱。

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林雪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廓:

“无人机!还有无数观众在看着!”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很多事,牵扯太大,说出来不仅没人信,还可能引来我们无法预料的麻烦!尤其是……录音里警告的‘他们’!我只能单独、悄悄地告诉你!明白吗?”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耳边低语,让林雪身体瞬间绷紧,脖子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脸颊再次发烫。

但姜末话语里的急迫和那隐含的巨大危险,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瞬间升起的怒火。

她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熟悉感”和“异样”,本身就超出了常理。

如果姜末真的大声说出什么“时空湮灭”、“记忆篡改”之类的惊世骇俗之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节目组,恐怕所有选手都会把他们当成疯子。

理解归理解,那份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憋闷感却更强烈了。

她只能闷闷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解释。

万象驮着两人在风雪中跋涉了近三个小时,终于抵达了冰川7号所在的坐标。

天色已经昏暗,冰原的暮色迅速降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姜末迅速从象背滑下,林雪紧随其后。

无需吩咐,万象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安静地伏卧在入口附近,巨大的身躯形成一道挡风的屏障。

入口处被姜末上次破坏的门框又被新结的冰层覆盖。

姜末几拳下去,冰屑纷飞,清理出一条通道。

他拉着林雪的手,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幽深、冰冷的金属腔体。

一进入舱内,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光线极其微弱,只有入口处透进的一点天光,勉强勾勒出扭曲管道和废弃设备的轮廓。

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两人。

姜末的视力在黑暗中不受太大影响,行动自如。

但林雪不同,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的黑暗,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未知的恐惧和密闭空间的压抑感瞬间袭来。

她不由自主地更加贴近姜末,抓着他手臂的手指也收紧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黑……”

“别怕,跟着我。”姜末沉声道,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个曾播放关键信息的录音机!

上次离开时,他判断这机器可能依赖舱体特殊环境才能工作,所以没有带走。

这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线索来源!

然而,当他凭着记忆摸索到那个位置时,心猛地一沉。

录音机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布满锈迹,毫无生气。

没有滋滋的电流声,没有断断续续的播放,只有一片死寂。

它就像一块真正的废铁。

姜末不甘心,拉着林雪在狭窄的舱体里又仔细搜寻了一遍。

手指拂过冰冷的管道、撬开冻结的储物柜……除了更多的锈蚀和冰渣,一无所获。

上次的清理似乎过于彻底,有价值的线索早已被带走或掩埋。

沮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

难道这一趟真的白来了?

“姜末……”

林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安和疲惫,

“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这里面……太不舒服了,而且好像真的找不到什么……”

“不行!”

姜末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好不容易说服林雪来到这里,绝不能空手而归!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无法替代的优势!

他转过身,在昏暗中勉强能看到林雪近在咫尺的轮廓,压低声音强调:

“现在还不能出去!能不能找到线索另说。但在这里面,我们说的话,无人机听不见!观众也听不见!”

“这是我们唯一能安全交流的地方!就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能轻易放弃!”

林雪沉默了。姜末话语里的急切和那个“安全交流”的理由,让她无法反驳。

密闭舱体带来的不适感,似乎也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压了下去——

对真相的渴望。

既然暂时找不到物证,那就听听人证吧!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

“姜末,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告诉我,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听到你的名字会那么熟悉?心会那么乱?”

“为什么你会叫我……南旋?”

“为什么万象对我那么亲近?”

“为什么……我会什么都不记得?”

她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质问或疏离,而是充满了困惑、急切和一种深藏的痛苦。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压抑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口。

黑暗的舱体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隔绝了外界的窥探,隔绝了风雪,只剩下这片冰冷的金属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