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晋位,胤禛晚上留宿启祥宫。
踏入正殿,胤禛便觉眼前一亮,与记忆中丽嫔居住时那满目金红、堆砌炫富的艳俗风格截然不同。如今的启祥宫,焕然一新,处处透着精心打点的雅致与温馨。
殿内并未滥用金玉,而是以浅杏、月白、淡青等柔和色调为主。
上好的紫檀木家具线条简洁流畅,打磨得温润光亮,桌上摆放着一套雨过天青色的汝窑茶具,素雅清新。
多宝格上陈列的不是金银摆件,而是几卷装帧精美的古籍、一方端溪老坑的砚台,以及一盆枝叶扶疏的兰花,幽香暗浮。
窗边悬挂着浅碧色的软烟罗纱幔,晚风轻拂,如梦似幻。地上铺着厚厚的缠枝莲纹栽绒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消解了宫殿的冰冷空旷。角落的错金螭兽香炉中,袅袅升起清浅淡雅的鹅梨帐中香,气息甜而不腻,闻之令人心静。
最显用心的,是临窗暖榻一侧,设了一个小小的女儿家角落。铺着柔软的锦垫,散落着几个布艺玩偶和彩色铃铛球,显然是特意为温宜准备的,既显慈母之心,又为这宫室增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活气息。
胤禛缓步走入,目光扫过这些精心布置的细节,微微颔首,显然对这般焕然一新的雅致格局颇为满意。他看向迎上前来的曹琴默。
曹琴默身着一袭淡雪青色缂丝旗装,衣料质地柔软,光泽内敛,其上用稍深的银线巧妙地绣着疏影横斜的红梅图案,梅花点点,清雅而不失娇艳。
旗装裁剪合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发髻梳成优雅的小两把头,并未过多点缀,只簪了一支点翠红梅珠花和几朵同色系的绒花,耳上坠着一对小小的珍珠耳坠,淡雅中透出几分冬日里的暖意与柔媚,与她身后温馨的宫室氛围相得益彰。
胤禛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舒缓:“爱妃这里,倒是收拾得别具匠心,很是雅致宜人。”
曹琴默浅浅一笑,柔声道:“皇上过奖了。臣妾只是觉得,住处舒心最为要紧。能得皇上喜欢,便是臣妾最大的福气。”
说着,她引着胤禛走向暖阁。
暖阁内比外间更显温馨,地上铺着厚厚的芙蓉缠枝地毯,临窗设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嵌螺钿暖榻,榻上铺着锦缎坐褥和同色引枕,榻中间摆着一张海棠花式小炕桌。
榻边放着一个黄铜熏笼,散发着融融暖意。墙角的多宝格上除了书籍,还多了几件精巧的玉雕摆件和一瓶新折的白梅,幽香阵阵。
胤禛在暖榻的左侧坐下,“今天迁宫如何?内务府那些人,用的可还舒心?”
这时,音袖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盏刚沏好的热茶。
曹琴默上前,端起一盏雨过天青釉的茶盏,递到胤禛手上,声音温软:“回皇上,内务府的人办事极为妥帖,臣妾用着很是满意。殿内这些摆设,都是臣妾自己琢磨着提的想法,原以为能达成七八分便不错了,没想到内务府竟是不折不扣地都做到了,甚至比臣妾想的还要周到。臣妾心里明白,定是皇上提前吩咐过,他们这才如此尽心尽力。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音袖极有眼色地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暖阁的门,将空间留给了帝妃二人。
胤禛接过茶盏,目光却落在了曹琴默递茶的手上。
双手纤细修长,指如削葱,肌肤白皙细腻,在淡紫色衣袖的映衬下,更显柔美。
他将茶盏轻轻放在炕桌上,顺势将曹琴默的手握入自己掌中,轻轻把玩着,触感温润滑腻。他略带好奇地问道:“如今都是嫔位娘娘了,怎么不见你戴护甲?可是内务府送来的那些,不合你的心意?”
曹琴默任由他握着手,闻言嫣然一笑,解释道:“皇上误会了,哪是内务府送来的不好。是臣妾方才还抱着温宜来着,那小丫头现在活泼好动,抱着她的时候戴着那些金玉护甲,怕不小心划伤了她娇嫩的皮肤,也硌着她不舒服。所以臣妾在自个儿宫里,一般就不戴这些累赘东西,轻省方便。只有每日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或是正式场合,才会按品级装扮上。”
听到曹琴默提起温宜,胤禛把玩着她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突然问道:“如今你已是嫔位,按例可亲自抚养皇子公主。但温宜却仍是记在华妃名下,你心中……可有不忿?是否希望将温宜记回自己名下?”
这问题来得突然且敏感。曹琴默心中警铃微作,一时摸不准胤禛此问的深意。是试探她是否得寸进尺、野心勃勃?还是单纯出于对她们母女情况的疑惑?
毕竟,这一世的皇上与她记忆中的前世已有诸多不同,至少在对待甄嬛的态度上,她并未看出如前世那般特殊的情感偏向,这让她对帝王心性的判断也需更加谨慎。
她沉吟的片刻有些长,胤禛未等到回复,不由抬头看了过来,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正带着几分探究意味、细细打量他的明眸。
胤禛微微一怔,随即剑眉轻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玩味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本就面容冷峻,此刻这略带邪气的表情,非但不显轻浮,反而有种打破常规的、令人心悸的魅力,仿佛能看穿人心底最隐秘的念头。“嗯?你这般看着朕,是何意?”
曹琴默却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份尚未隐藏好的意思迷茫,居然不是试探,皇上在迷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