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苍凉雪幕。
苍白的天空,犹如一方冷硬的大幕,横亘在无尽雪原之上。
北风呜呜吹过大荒,携起一层又一层雪沫,掠过黑岩和荒漠,吹向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
天空里,乌黑的大鸦成群掠过,发出刺耳低沉的聒噪。
仿若在见证一场改变大势的局正在暗雪之间悄然拉开。
经过一番雷霆手段的大洗牌之后,北荒已经彻底换了天。
荒关之外,原本散乱无序、互相撕扯的北荒势力,如今已被一只大手彻彻底底收归掌中。
荀破身披黑甲,身高八尺,身材魁梧,黑髯若戟,一身甲胄在寒风里散发着森冷的暗光。
他一声雷吼,便让北荒荒漠里再无异议之音。一身黑甲立于营寨中央。
身后是排列森严、刀戟如林的大军,北风吹过。
猎猎大旗掠过碧黑的苍穹,猩红大字迎风昭示着一个新名字——北荒联盟。
北荒联盟,虽说成立不过数月,然而雷厉风行,已让北荒黑白两道再无二心。
荀破身为盟主,身旁立着一名身披黑斗篷、面容肃冷的大汉,便是副盟主暗一。
暗一身影漆黑若夜幕里一抹肃影,虽不言不笑,却让北荒里所有桀骜不驯的豪雄暗暗忌惮。
再往后,身姿纤秀、面若春雪的谢鸢一身青衫,立身暗幕一角。
手里一封封密文,身后一群身着青黑衣衫、脚步无声的暗使,便是北荒联盟里真正的暗流旋涡。
他们是北荒之外的“眼”,是北荒之外四方豪雄、四面局势里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
一月之间,北荒里曾喧嚣无序的豪酋、猛盗。
在荀破雷厉镇杀、暗一夜幕突袭、谢鸢密网碾压之下,一个个或身首异处。
或连夜逃遁,更有一批身家不厚、态度犹疑的人。
在谢鸢一封封亲笔密信和一场场无声夜访里纷纷倒戈,彻彻底底臣服于北荒新势力。
北荒的夜里,雪落无声,然而一封封黑漆漆的文书,早已如雪夜猛狼,送入北荒之外的大州重镇。
于是,当最后一丝不和之声也被荀破亲手碾成雪泥之际。
北荒便在一夜之间,从荒凉不堪之地,变成一股让四方豪雄忌惮的新势力。
新军列阵,黑旗猎猎,刀剑铿锵,陌刀雪亮。
一身身黑甲立身雪幕里,身影肃立如北荒黑岩,万里荒漠皆若一炉沸腾之火,蓄势而发。
……
北荒之外,风雷暗涌,然而北荒境内、鸣沙州,仍是另一幅场面。
州衙里,身为刺史的秦礼,身披一身绯红官服,身材微胖,鬓角略见华发。
手里一杯碧芽新茶,身后一列身披官服的小吏,皆是他以往亲信。
一个个满脸堆笑,殷勤奉茶,嘘寒问暖。
这位大皇子麾下的刺史大人,满心里只想过一阵惬意而无事的官场生活。
他坐在官衙里,身旁案几堆满公文,然而真正让他关心的。
不过是官服上的刺绣是否端正,是否让来访的大皇子亲信满意;
是库房里收来的黄金银珠是否堆得满满当当,是否让他在升迁之时有足够银钱疏通上下。
他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窗外荒雪里零落吹过的车队。
心里一丝惆怅,一丝不甘,更一丝身为州牧刺史的骄傲和沾沾自喜。
他一身官服虽说不大不小,却也享受了北荒州郡里一方土皇帝般的滋润生活。
更幻想着只等大皇子一声号令,他便携家携眷。
摆脱北荒的苦寒,往江南富庶之地换一个好职位,享一世荣华。
然而,他哪里知道,在他身后,州衙里一双双原本看似低眉顺眼的官吏,已在暗影里换好了主家。
身为州府司马的李云,身披一身黑青官服,身姿颀长。
眼角一丝让人猜不透的暗光,更是身后一群州衙官吏共立暗幕之间。
成了北荒暗局里一颗让大秦高层尚未发觉的黑钉。
近几个月里,李云一封封公文,一个个密议,一个次次安排,一个个让官员悄然而换的位置。
已让州衙的大半官吏暗暗倒向北荒方向。
出北荒的大车一列列远行,商旅车辙碾过雪封官道,带来的消息里。
不再是过往刺史需要过问的大事小情,更是无数让北荒气焰暗暗升腾的大势暗涌。
但所有一切,都在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疏导和掩饰之间,成功避过秦礼漠不关心的视线。
秦礼身披一身绯红官服,坐在州府官衙里,还在一边吹着北荒刺骨雪风。
一边做着东山再起、平步青云的大梦。
身旁亲信无不低头附和,他身后幕僚皆是笑脸相迎。
然而暗影里一双双眸光里,已皆是嘲弄和漠然。
他完全没想过,更没看见,北荒雪幕里,一个身披黑甲黑裘的大皇子。
身后万里雪荒皆若一条猛兽伏卧,身前十万大军刀锋森亮。
已蓄势若雷,立身北荒雪幕里,静静等候一声号令。
更没想过,哪怕没有北荒大势,身在大秦北境州衙里。
他也是一颗随时可碾成粉末的棋子。一旦北荒局势起,身为州牧。
身为北荒大权在握的刺史,身为大皇子亲信,身为北荒对大秦态势里最关键的人之一。
若是北荒局势稍有不利,若是大秦局面一寸不稳,身处漩涡中心的他,纵使身家清白,也难逃一死。
更别说若北荒局势倾颓,若大皇子身败名裂,他必是第一个身首异处的人。
然而这一切,他不知,更不敢想。
北荒之外,苍雪一夜一夜堆满荒谷,黑羽大鸦扑翅低飞。
雪幕里,猎猎黑旗已立,雷霆之势,暗影之局,尽在这片苍茫北荒里一寸寸堆高,一丝丝凝实。
一场席卷北荒、横扫天下的大局,已悄然而成,只等一声号令,便是万里雷霆共奏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