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中心医院,IcU病房。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刺耳的仪器警报声、医护人员惊惶的呼喊,在谢归宴踏入病房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绝对冰冷的威压硬生生按下了静音键。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墙壁、天花板、甚至呼吸机管道表面,都覆盖着一层迅速蔓延的诡异黑冰,散发着不祥的死寂。几个离得近的护士,身体僵硬,瞳孔放大,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如同被瞬间抽走了魂魄。
谢归宴的眼中,根本没有这些蝼蚁般的存在。他所有的感知,所有的灵魂,都系于病床上那具冰冷、苍白、失去所有生命体征的躯体上。
“见素……”他嘶哑的声音破碎不堪,仿佛喉咙被滚烫的砂砾磨过。那双曾执掌冥府、令万鬼臣服的手,此刻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捧起温念冰冷的脸颊,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那刺骨的冰凉。然而,凡人的体温对于冥王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灼痛,更遑论去温暖一具正在死去的躯壳。
暗金色的血泪,如同熔化的金属,带着灼烧灵魂的力量,一滴,又一滴,落在温念毫无起伏的胸口,迅速渗透进衣物,在她心口的位置,烙印下一个微小的、暗金色的剑形印记——与他眼角的血痕形状一致。
“以吾冥王谢归宴之名,以吾本源精血为契!”谢归宴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如同最古老的誓约,“此地,此身,此魂!禁止死亡!”
嗡——!
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整个病房的空间剧烈扭曲了一下,墙壁上的黑冰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那些连接在温念身上的医疗管线、电极片,瞬间被这股力量震得粉碎!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绝望的直线,猛地向上弹跳了一下,爆出一个短暂、微弱的脉冲,随即屏幕彻底炸裂!
但这并非生命的复苏,而是**规则被强行扭曲的异象**!谢归宴在用他无上的权柄和燃烧的本源,强行在这方寸之地,**锚定温念的存在,抗拒着死亡的彻底降临**!这就像在汹涌的死亡洪流中,硬生生筑起一道脆弱的堤坝,代价是他自身本源如同开闸洪水般疯狂流逝,他身上的裂痕更深,脸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
而就在谢归宴不顾一切强行锁住温念一线生机的同一刻——
冥界,那道被撕裂的巨大裂口处,失去了冥王本源的强力镇压,平衡彻底被打破!
“吼——!!!”
鬼渊之主那混合了亿万怨魂的咆哮,带着无尽的狂喜与毁灭欲,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冥界战场每一个残存的生灵耳中,甚至隐隐穿透到了人间!
轰隆隆!
如同天穹崩塌!巨大的裂口猛地扩张了数倍,边缘扭曲撕裂,狂暴的混乱能量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流,裹挟着无法计量的冥界阴气、死气、以及被规则崩坏绞碎的亿万亡魂碎片,疯狂地倾泻而出!
冥界与人间的壁垒,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个无法弥合的巨大伤口!
首当其冲的,是冥界战场。残余的冥兵冥将在这股混乱洪流面前如同纸片般被撕碎、湮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鬼渊的爪牙——那些形态扭曲、散发着浓烈煞气的恶鬼,则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顺着裂口蜂拥而出,发出兴奋的尖啸。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卷入洪流、失去了完整意识、只剩下纯粹怨念和死亡本能的亡魂碎片,它们如同灰色的、无形的蝗虫群,在混乱能量的裹挟下,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已经脆弱不堪的人间法则过滤网,如同倾盆暴雨般,倒灌进了人间!
人间,h市上空。
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阴云笼罩。这阴云并非水汽,而是由实质化的阴气和无数扭曲、哀嚎的亡魂碎片组成!刺骨的阴风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尘埃落叶,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声。
街道上。
一个加班晚归的白领正打着电话,突然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穿透身体,手机信号瞬间中断,屏幕变得一片雪花。他疑惑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无数模糊、扭曲、半透明的人形影子,如同潮水般从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中“渗”了出来!它们有的茫然游荡,有的发出无声的尖啸,有的则贪婪地扑向街边绿化带中生命力微弱的草木,瞬间将其吸干枯萎!
“鬼……鬼啊!!!”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居民楼里。
熟睡的婴儿突然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无论父母如何安抚都无济于事。家中的宠物猫狗毛发倒竖,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疯狂吠叫、龇牙,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灯光开始忽明忽暗,电视机自动开启,屏幕上只有一片扭曲的雪花和刺耳的噪音。水龙头流出带着腥臭铁锈味的黑水。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张惨白、扭曲、充满怨恨的陌生面孔!
整座城市,瞬间陷入了灵异灾难的深渊!亡魂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扭曲着现实,侵蚀着生者的阳气。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混乱在每一条街道上演。交通彻底瘫痪,警笛声、哭喊声、不明原因的爆炸声此起彼伏。
医院IcU内。
外界的剧变和亡魂涌入带来的阴气冲击,如同冰冷的潮水拍打着谢归宴强行撑开的“禁死领域”。那些无形的亡魂碎片本能地畏惧着冥王的气息,不敢靠近病房,但整个医院大楼却成了重灾区!
走廊里灯光疯狂闪烁,冰冷的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无数半透明的影子在墙壁和地板上蠕动着、穿梭着。惊恐的尖叫声、物品摔落声、甚至某种非人的低语和抓挠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病房的玻璃窗上,开始凝结出由怨气组成的、不断变化的人脸轮廓,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室内。
“主上!人间壁垒彻底崩溃!亡魂海啸般涌入!鬼渊爪牙正在大规模渗透!”一个焦急的声音直接在谢归宴意识中响起,是留守冥界的亲信冥将,声音充满了绝望,“规则崩坏在加速,冥界……冥界多地已出现空间塌陷!”
谢归宴身体猛地一震,强行维持“禁死领域”的力量出现了一丝不稳。他低头看着怀中依旧冰冷、仅靠他本源吊着一口气的温念,又“看”向窗外那如同地狱降临般的人间景象,眼中血芒疯狂闪烁,痛苦与暴戾交织。
“桀桀桀……谢归宴!”鬼渊之主那充满恶意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看看你守护的人间!看看你心爱的女人!为了她,你放弃了冥界,放弃了职责,带来了毁灭!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多么可笑!多么……愚蠢!待我彻底降临,我会当着你的面,将她,还有这污秽的人间,一寸寸……碾成齑粉!享受这最后的绝望吧!哈哈哈哈!”
鬼渊之主的狂笑如同亿万根毒针,狠狠扎进谢归宴的灵魂。他抱着温念的手臂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周身狂暴的冥炎不受控制地升腾,将病房内残余的仪器瞬间熔化成铁水。
亡魂在人间肆虐,冥界在崩塌,爱人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鬼渊的嘲讽如同毒蛇噬心……前所未有的重压和抉择,如同冰冷的绞索,死死勒住了冥王的咽喉。
是继续不惜一切代价,燃烧自己最后的本源,只为吊住温念这一线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还是……放手,去履行他作为冥王,守护三界秩序的最后职责,哪怕代价是……永远失去她?
绝望的阴影,笼罩着病房内外的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