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领导们都坐下点菜,准备吃饭了。
饭店还有电视台和报社的同志在,刚才犹豫的那些顾客们也开始纷纷找座位了。
“谁说人家‘家乡菜’的饭不能吃了?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造谣。”
“就是,不想吃别来,正好以后没人跟我抢座位了。”
“坐坐坐,难得今天有座位。”
鲁巧春手脚十分麻利,带着人很快就把店里又恢复了整洁。
陈南雁推着一摞蒸笼走出来。
领导桌上也有中原来的,连忙叫住,“同志,同志,你端的是肉花卷吗?”
“快,给我三个,可想死我了。”
桌上点餐的氛围火热。
卢香竹从二楼端下来一碗粥,几样点心和几样小菜放在了简玉书面前。
大领导瞄一眼,“不是说不能点菜,你这怎么还有独食。”
简玉书勾勾唇没说话。
卢香竹在旁边接话,“是这样的,简同志也是店里的常客,他脾胃不好,所以这是店里专门为他准备的。”
而且还是他们老板早上过来,亲手准备的。
店里的氛围又重新热闹起来,档口像往常一样排起了长队。
大门口也坐上了等着翻台的顾客。
听说里面有京城来的大领导,专门过来品尝的。
能和大领导吃一样的东西,那他们也得尝尝呀。
工商局的查封,不仅没给店里造成影响,反倒让‘家乡菜’的招牌更亮了。
开开心心地吃完一顿饭,经济视察小组的领导们都很满足。
“难怪‘家乡菜’在江城的民营经济里一枝独秀,人家这饭店开得确实很用心。”
“是呀,不仅菜品好,服务更加好,经营的形式也很新颖,非常值得学习,推广。”
大领导满意地擦擦嘴,拿出自己的公文包,“来来来,小林老板,我们来发布表彰。”
摄影记者和摄像记者立刻动了起来。
宫西珍也蹭了过来,“领导,咱们也一起合个影?”
见宫西珍手上拿着‘江城市优秀储户’的奖状。
领导也没在意身份,对着宫西珍招呼,“来,我们一起颁发表彰,多拍几张照片。”
“还是你们银行的同志想得周到,知道叫媒体同志们来。”
他们一行人轮流和举着奖状的林萋萋进行合影。
大领导握着林萋萋的手说,“民营经济的发展,就是需要你们这种,想创新,敢创新,勇于创新的年轻人!”
“希望以后‘家乡菜’能做得更大,更强,开到全国去!”
一轮照片拍完,林萋萋又拿出两个相框,直接把两张奖状也挂在了墙上。
她抬头看着奖状,相当满意。
这次不仅被领导盖了章子,还有三家权威的官媒进行报道。
看看以后谁还能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查封‘家乡菜’?!
店铺外面,副局长和桑副省长和任春军他们站在一起。
还有两个报社的记者,在旁边伺机而动。
副局长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感觉还得自己来。
谁让他官小呢。
他看着任春军开口,“任春军,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详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隐瞒,也不要夸大细节。”
任春军就把桑初柔怎么找他,怎么说,怎么让他查封‘家乡菜’,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桑副省长越听脸越黑。
桑初柔从小就争强好胜,但她的争强好胜又都没有用到正地方。
自己看上的东西,别人就不能碰。
但要是她看上了别人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
为了这个事,桑副省长纠正过很多次。
可他工作忙,等他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以后,桑初柔的性子已经彻底掰不过来了。
他刚才看了几眼‘家乡菜’的小老板,长相,气质都是出彩的。
而且听说也是江南大学的学生,她要是和桑初柔有些冲突的话。
他女儿还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
桑副省长几乎不用去质疑,工商局的进出记录上,肯定有桑初柔的名字。
他与其嘴硬,还不如直接认栽。
经济视察小组出来后,大领导看着桑副省长,叹息一声。
“老桑,今天这件事,我暂时帮你按下来了,就不让上报纸了。”
“但是内部的批评,肯定是少不了的。”
“在其位,就要认识到这个位子带来的各种影响。”
“我们做领导的,不光要修自身,也要管好周围的人。”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是栽在了夫人和孩子手上。”
“老桑,你要好自为之,别弄个晚节不保呀!”
桑副省长眼前黑了又黑。
摇晃了几下,连身子都站不稳。
他眼前原本有一条通天梯。
但现在因为桑初柔的愚蠢,这条通天梯,彻底塌了。
桑初柔今天也是坐立不安,在家里等了一整天的电话。
任春军早早就告诉她,今天中午要对‘家乡菜’动手。
让桑初柔等着他的好消息。
可从中午等到傍晚,桑初柔都没等来任春军的电话。
倒是在晚上9点多的时候,等回来了一脸疲惫的桑志远。
桑初柔有些惊讶。
一般桑志远要是忙到这个时间点,都会直接住在单位,今天怎么回来了。
她在桑副省长的面前一直是乖巧女儿的形象,当即挂上笑容,“爸爸,你回来了,工作累不累?”
“我去帮你倒杯水?”
若是平时,桑志远肯定会夸她懂事。
可今天桑志远没有接茬,反倒是问了一句,“你在等任春军的电话?”
任春军三个字听得桑初柔心里一跳。
他爸是怎么知道,她找过任春军的。
她犹疑了一瞬,没有回答。
而是起身往卧室走,想把这事带过去,“爸爸,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去睡了。”
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了桑志远愠怒的声音,“站住!”
桑初柔僵硬地站在原地,看来她让任春军找林萋萋麻烦的事,被她爸知道了。
真烦!
那个任春军是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桑初柔回过神,看着坐在沙发上,神色不定的桑志远,“我就是托任叔叔办点小事。”
“还惊动了你呀。”
见女儿依旧毫无悔改之心,桑志远有点失望地揉揉眉心。
“你假借我的名义,指示任春军公器私用去查封优秀商户,是小事?”
“你因为一点小摩擦,就要砸人店铺,断人生路是小事?”
“桑初柔,你的教养呢?”
“你的品德呢?”
“你这么多年来上的学呢?”
“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桑初柔从来没被人这么当面训斥过。
任春军的事办得不顺利,在学校舞会被当面拒绝,在所有学生面前失态当众尖叫骂人。
好像只要和林萋萋这个名字挂钩,她就很倒霉。
这些事情都堆积在一起,桑初柔终于因为桑志远的训斥爆发了。
“怎么不是小事?!”她高声哭喊。
“林萋萋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副省长的女儿,是天上的凤凰,她就是一只下水道的老鼠,凭什么跟我争!”
“我想断她生路就断她生路,为什么不能做?!”
桑志远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摇头叹息,“初柔,你真的是被你外祖母家里宠坏了。”
“你以为你这么搞下去,我这个副省长还坐得稳吗?”
“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什么结果?”
“工商局跟任春军一起去的人,全部停职检查。”
“任春军直接被革职查办,全系统通报,今后永不录用。”
“而你爹我!”桑志远指指自己鼻尖,“因为你的愚蠢,系统内通报批评。”
“原本我还能往上走一走的,但是在今天,我的仕途,怕就已经走到头了!”
“你还想当凤凰?!”
“你要是再闹下去,你连下水道的老鼠都不如!”
这番话听得桑初柔面色惨白,她眼眶一红,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严重,我真的不知道。”
“爸爸,我真的不知道。”
“我就是喜欢简玉书。”
“我问过你,你也说以后可以跟简玉书多接触。”
“可林萋萋她总是围着简玉书转,我不喜欢!”
“所以我才动手的!”
“我以为……”
“我以为……”
见女儿这样桑志远再次揉了揉眉心。
桑初柔的妈妈去世早,他工作又忙。
桑初柔从小跟着外祖母一家长大,两个老人家天天给她灌输。
你爸是当官的,你天生就高人一等这种思想。
等他把桑初柔接到身边的时候,孩子已经长歪了。
这也是他种下的恶果,现在只能自己吞了。
“初柔,”桑志远语重心长,“你以后别再跟简玉书和林萋萋接触了。”
“不管做什么都离他们远一点。”
“这个官爸爸做不做无所谓,但爸爸怕以后再护不住你。”
“这次的事情,对爸爸的影响很大,你以后尽量低调做事。”
“你今年已经大三了,我托人给你找了一份实习的工作,今后没课的时候,你就过去实习,从基层做起吧。”
“不是你该想的人,就别去想了。”
桑志远这么说,事情应该是过去了。
桑初柔咬着嘴唇,乖乖答应,“好的,爸爸,我听你的。”
桑志远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等走上楼梯,桑初柔脸色乖巧的神色瞬间就消失了。
她狠狠地揪着衣角,咬牙切齿地小声说,“林萋萋,你好样的!”
“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