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傅乐言安静了。
他盯着林若初,看不出虚实。
她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还是只为城中百姓间的那两句传闻?
他是打探到了些许信息,在洛岚攻城时,城中有百姓突然暴起,状似疯狂,对亲人长刀相向,有数十名百姓被砍伤。
被砍伤的百姓一直被保护在家中,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群据说被夺舍的平民,他又始终没找到机会接触。
那林若初究竟知晓到了哪一步?
与洛岚不惜借女人身体重生,乖乖待在牢中有关吗?
傅乐言一时捉摸不透。
林若初则煞有其事地继续道:
“傅大人,你最近接触过什么,见过谁,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烦请你一一说来,我们或许能抓到这夺舍妖法的痕迹。”
傅乐言盯着她:“林大人,你这是要审我?”
林若初轻叹一口气:“傅大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解呢?我分明是在帮你洗脱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否则,你这罪,按照律法要斩首示众的。”
她语气平缓,声音柔和,可字字句句,比那脸红脖子粗的林蒙还要咄咄逼人。
这是个圈套的可能性有多大?
傅乐言在脑海中思索。
然而,将长枪的剑刃抵在他脖子上的林家军显然不会给他第二个选择。
他看向裴青。
裴青神色有些复杂。
始终不想入局的他也看着傅乐言轻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我赞同林大人的提议。”
傅乐言在心中咂舌,裴青并不是个好搭档,生在裴家却反对高门大族那一套,享受着裴家提供的一切,却不想跟他们抱团。
他不喜欢他。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顺着林若初的提议,看看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若初还能卖什么药?
她卖明谋。
傅乐言当晚被关押在房间里,虽没上镣铐,但屋中林、裴两军的看守已经说明了他难逃罪责的立场。
至于他配合着“招供”的那些行踪轨迹,林若初出了房门,就把那叠记录丢给了锦雀。
“咱们去做正事”她对锦雀道。
往后两日,傅乐言屋中日日有人送三餐,但却不允许他出门,半收监的模式,让他心生烦躁。
林景行的伤情如何,始终没有消息。
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只能看到出血量很多,林景行脸色很差,却不能判断他到底伤势如何。
林景行死了是好事。
但死在他手上就不太妙了。
傅乐言没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去为太后和傅家做事。
在他被关押的两日。
林若初带人,围了王家的药铺。
药铺掌柜被人押出来,满脸疑惑地看向林若初。
“大人?这是何意?我们药铺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开张,且从来遵纪守法,本分经营,不知您此番是凭大周哪条律法来抓人?”
林若初道:“凭你们药铺伙同北境军,用北境的妖方,在城中各投放迷魂药,引得城中百姓如同鬼上身般,状若疯魔,性情暴戾,砍伤亲眷!”
掌柜的大惊:“大人,大人,你在说什么,小人一句也听不懂?”
他们是接了家主的密令,在暗中囤积治疗瘟疫的药材,只等城中瘟疫爆发,一举赚个盆满钵满。
此番被抓,他还以为是这件事败露了。
可这事本就抓不到他们的错处。
要放毒的是本家那边派出的人,跟他们没有关系。
他们做药铺买卖的屯点药本就是天经地义,如何也触犯不了律法。
要是因为这事,他跟这些大人还有的掰扯,可这位女官说出的罪名,他怎么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是,前些日子城里是闹了夺舍鬼的灾。
可那跟他们药铺有什么关系啊?
“你狡辩也没用,我已然查明,所有自称被夺舍,状若疯癫之人,都在你们王家药铺中买过药,就连监军大人傅乐言傅大人,都在来过你们店铺之后没两日,就犯了夺舍疯病, 你还敢说此事与你们无关?”
林若初怒喝一声,对身后卫兵道:
“去里面,给我仔仔细细地搜,看看这铺子里到底藏了什么鬼魅妖术!”
女鬼听着她这一套一套的,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你比贪书还能编。】
裴青闻言,也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对身后卫兵道:
“去,一起搜。”
林若初抬眸看他,这裴青的立场她有些捉摸不透,理论上应该是跟傅乐言一伙的,但行动上又不太像。
至少女鬼用空间运粮一事,是他一己之力瞒下的。
不像是与洛岚狼狈为奸。
两队人马一起,不一会儿,就搜出了一箩筐的药。
林若初怒喝:“还不从实招来!”
掌柜和一众店铺伙计跪在地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都是普通的药材,大人到底是想让我们招什么……?”
掌柜的话音刚落,一矮瘦男人便冲出来,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
“掌柜的,我早就说过这样害人的方子不能用!咱们身上都流着一样的血,怎能因为那些蝇头小利,就用北人的方子来祸害一族同胞呢!!”
掌柜的大惊:“赵二,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哪里来的北人的方子,我什么时候祸害同族了?!”
被称为赵二的男人根本不理他,一骨碌就爬到了林若初脚下:
“大人,大人,小的全都招,小的也是被掌柜逼迫的,您千万留小的一命!”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张方子,递给林若初。
这人便是连家留在王家药铺的细作,这药方当然也是林若初自己编的,都是些让人喝了陷入麻痹昏厥的草药。
林若初匆匆扫了一眼,递给裴青。
裴青一一看过,都是些会让人陷入麻痹和昏厥的草药,只有一味叫“莫洛草”的,他不曾听过,于是开口问道:
“这莫洛草是何物?”
赵二道:“正是那些北人送来的,说是这迷魂汤的药引!”
“那一味是?拿给我看看。”裴青追问。
赵二答:“回大人的话,这草已经在两日前用完了,给傅大人喝的,就是最后一份汤药。”
女鬼心道,这可太会演了,演的跟真的一样,这分明是土着女信口胡诌的一味草药,这世界上压根没有!
裴青垂眸,略一思忖,将方子递还给林若初的同时,幽幽地说了句:“确实匪夷所思,依林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林若初眉毛一竖:“鬼魅邪术,残害族人,着实可恨!还不将解药的方子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