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陵县,内城,孙玄武的宅院,东偏房。
“虽然昨晚的新岁大比,你受了重伤而李惟义毫发无损,但那是你在最后一击收了力,所以,我们商议过后,将你定为新岁大比的冠军!”
“稍后,我会带你前去拜见江灵郡的吏目大人,你需谨言慎行!”
“随后,会将此次大比的奖励一同发放给你,午时会在李家吃午饭,聆听吏目大人的训示,等吃完午饭,就会将你送回镇武司,到时候你就可以安心养伤了!”
孙玄武仔细叮嘱着陈怀安。
“是!弟子谨记!”陈怀安恭敬地回答道。
孙玄武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外面走去,陈怀安服用孙玄武给的疗伤丹药后,体内的灵力快速稳定了下来,他连忙拿了件外衣披上,跟着孙玄武离开了宅院。
一路无话,到了李府。
院子里张灯结彩,江灵郡的吏目万陆思正在与另外几位总旗官闲聊,陈怀安跟在孙玄武的身后。
“万大人,陈阿六带过来了!”
万陆思转头,打量了眼陈怀安。
量身打造的镇武司战衣,束腰革带紧勒出少年独有的清峭轮廓,眉如淬火墨刃,眸映初雪晨光,虽有伤在身,难掩勃发雄姿。
在来的路上,孙玄武走得不算急,给了陈怀安捯饬自己的时间。
毕竟,这是首次正式地来见大人物,这第一印象十分重要。
“拜见万大人!”
陈怀安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陈阿六!不错!”
“听说,你起初是个游户,因天赋出众,才被孙玄武收为亲传弟子?”
万陆思看着陈怀安,甚至有些不相信,这是从贱民中走出来的人,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行为做派,与大家族的子弟相比,毫不逊色。
既没有卑躬屈膝,也不会让人感到桀骜不驯。
“回万大人,小人本是丰陵县的采药人,承蒙孙总旗官恩赏,指点修炼之法,虽然小人愚钝,但有师尊耐心教诲,才略有小成!”陈怀安恭敬回答。
“我奉郡守之命,来寻可用之材,你这天赋秉性,倒是个可雕琢的,此江灵令牌,你先收着,等日后到了入窍境大圆满,就让孙玄武带着你,前往江灵郡城,郡守自有安排!”
“小人定当潜心修炼,不负万大人器重,大人恩情,也必铭记于心,不敢有忘!”
“嗯,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知恩图报,也是知道你这点,才有提携之意!”万陆思点了点头。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的内心,均是一惊。
很明显,这位吏目大人,已经掌握了所有情况,说出“知恩图报”,便是知道了陈怀安在丰陵县往日的名声,而知道了这些,也必然知道陈怀安是赵白虎的弟子。
不过,看他的意思,并未追究此事。
“哎!原本想着,明日再打道回府,可郡城来了消息,说又有罗天外道的人作祟,当下属的,说破天去,只一件事重要,就是为大人解忧!”
万陆思叹息一声。
听了这话,众人也不敢多挽留。
赵家族长,躬着身上前,双手拖着一个比百宝袋更精致些的小袋子。
“万大人,您的车马费我们都备好了,都在这里!”
“行了,今个是天腊日,你们忙着吧!我就先走了!”
万陆思顺手拿起那个小袋子,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四位总旗官连忙前去送别,四大家族的族长,躬身而立,其余众人行叩拜大礼。
“恭送万大人!”
半柱香的时间,四位总旗官返回了院子。
“阿六,城内昨晚出了命案,需要封城,你情况特殊,可以先返回镇武司养伤,但不可离开镇武司半步,这边可能要随时找你!”
“是!弟子遵命!”
在玄武旗孙荣和孙威的护送下,陈怀安离开了内城,回到了镇武司里。
……
“老爷,小六爷回来了!”
“咳咳,没想到,那几个畜生的实力又增强了许多,可惜了,要是让我守着灵泉修炼,早就神海境大成了!”赵白虎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你说什么?阿六回来了?”
“是!刚回来,已到了后院!”
“我要去闭关养伤了,你将这些药草和兽丹,给他熬了,做药浴!”
“是!老爷!那这银两……”老彪看向了赵白虎。
“每次就收一千两吧!听说他那铺子的生意不错,挣了不少钱!过两天,大比的奖励也该发下来了!”
“财多压身,他原是个游户,身弱不担财,这么多钱放手里,早晚是个祸患,就算不被人盯上,有钱后去了勾栏赌坊,破了处子身,坏了修炼的心性,将来的前途也就彻底毁了!”
“哎!这也是没法子,谁让他叫了我一声师父,这些个人间险恶,也只能由我来替他挡下了!”
赵白虎摇头叹息一声。
“若小六爷知道了老爷的良苦用心,想必一定会感恩戴德的!”老彪躬身说着。
“你这个老东西,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不敢!”老彪连忙说道。
“行了!把这些东西早点用上,他也能快点突破到练气凝神!”
“原本还觉得,这小子的脾性和我年轻的时候像得很,现在看来,我照他差得远,虽说也年少轻狂,但也没胆量,去屠了四大家族嫡系的满门!”
“这……老爷的意思是……内城的事情,是小六爷做的?”老彪瞪大了眼睛,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至少在丰陵县是没几个人敢做,森严的等级制度下,上位者就是天,这是根深蒂固的思想钢印。
否则,即便林柏杨这样的人,多少算是有些心机,在面对嫡长子林柏松的迫害时,也不敢以相同手段报复回去,只想着如何自保。
陈怀安是游户贱民出身,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如果他是这里的土生土长的人,在思想被严重束缚的情况下,当然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
“虽然都是猜的,但八九不离十,半月前他去城西那次,回来后我就察觉不对劲,后来听说和李承阆去了寻香楼。”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此次新岁大比,他居然要故意受伤,分明是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这也太刻意了!”赵白虎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
“故意受伤?”老彪眉头微皱。
“其他人不知道,我是阿六的师父,自然最清楚他的实力,那李惟义确实有些实力,可阿六要对付他,不会受伤!”
“我的八极撼岳本就克制七煞刀法,况且阿六已经练至圆满境界,想要解决,根本不用费那么多手脚!”
“只是,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将祸水引到罗天外道身上的?”赵白虎思索起来。
“小六爷不可能与那些邪修有关的!”老彪立刻笃定地说道。
“当然不可能,他是我的亲传弟子,怎么会跟罗天外道扯上关系!”赵白虎满脸的严肃。
“那老爷找个机会问问他便是了!”
“那个滑头,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算了,反正那些老家伙都被他骗了,我何必多管闲事?我先闭关疗伤了,你最近盯着点他,别让他在惹出什么祸事了!要杀也去杀庶出的,杀了嫡系解决起来有些麻烦!”
赵白虎叮嘱了一句。
“是……”老彪听得冷汗直流,好像杀四大家族庶出的人,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赵白虎缓步走出了正堂,老彪将那些草药兽丹小心地收好,去后院开始熬煮。
陈怀安推开自己的房门,上了二楼的卧室。
“噗!”
似乎是为了欢迎陈怀安回来,躺在摇床里的女婴,放了个震天响地响屁。
“嗯!还是原来的那个味道,是我家萌萌,没错了!”
陈怀安捂着鼻子,走到了摇床前,这是老彪过年前亲手制作的婴儿床,用的龙香木,光是这木料,就花了七八百两的银子,而他的手工更是堪比那些匠人。
“这床是真的不错,彪叔有心了!”
女婴身下更是铺了五六层棉被,都是上好的棉花。
“看来我不在的两天,你过得倒是越来越好了!”
陈怀安摸了摸女婴肥嘟嘟的小脸蛋。
“受伤了?怎么受伤了!”
洛云霜的神识扫过陈怀安的身体,第一时间发现了他腹部的伤口。
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看上去像个忧心忡忡的大人。
“怎么了?是不是想阿爸了?”
陈怀安说着话,将洛云霜抱了起来。
“还好,没有伤及根基!”
洛云霜松了口气,眉头也轻轻舒展开来。
“这次新岁大比,拿了个冠军,日后在丰陵县里,应该就没人会欺负咱们爷俩了!”
“阿爸这也是为了你以后能有更好的条件,才如此拼命,等以后你长大了,就拜赵总旗官为师……这样,为父也能休息休息了!”
陈怀安已经开始设想自己的老年退休生活,遛狗放鸟,勾栏听曲。
“你这个老登,自己不努力,净着让本尊给你养老的事情!虽说你对本尊有恩,但自己也不可懈怠,否则白白浪费如此好的天赋!”
“不行,要想办法让他勤奋起来,修炼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若是躺平了,还如何帮我威震四夷?”
“是时候让他修炼神识了!”
洛云霜也开始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与此同时,丰陵县的内城,因为李承阆府被屠之事,已经变得草木皆兵。
四大总旗官亲自出动,在李承阆的府里仔细搜索线索。
不过,随着搜查的深入,他们越觉得李承阆死得有些晚了。
虽说大家族的子弟,或多或少都有些小癖好,可李承阆已经完全到了心态扭曲的地步。
而且,还找到了地下石室,发现了大量李承阆与罗天外道交往的证据,包括那噬魂草、福膏的原料等等。
事已至此,无论是谁,都没有要追查下去的心思。
首先是李家,继续刨根问底,李家可能就要被四大家族除名了,家族嫡系出了这样的叛徒,要将整个丰陵县置之死地,暗中与邪修媾和,里通外贼,李家的老祖宗直接退位隐居,李麒麟更是无颜面对其他几位总旗官。
其次便是林家,因为嫡长子林柏松也死在了李承阆府里,随后去林柏松家里搜查,同样查出了与罗天外道的关系。
最后赵家和孙家,也要估计另外两家的颜面,再查下去确实不礼貌了。
仅在三日后,宣布了调查结果。
此次灭门惨案,确实是罗天外道所谓,李承阆和林柏松均是受害者,至于和罗天外道勾连的事情,仅有四大家族的家祖和总旗官知道,其余参与调查的人员,全都人间蒸发。
李承阆、林柏松草草发丧。
到了大年初五,丰陵县的一切,都恢复正常。
只是,对罗天外道的事情,更加重视起来,谁都没想到,这丰陵县和四大家族,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必须要请郡城的人,前来援助了。
直到初六清晨,刚刚起床的陈怀安,正在给女婴喂奶。
“小六爷,孙总旗官来了!”
“孙总旗官?”
“嗯!还带着许多的箱子,似乎是您这次大比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