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谦的手还没从发簪上松开,那团悬浮的黑丝球体突然一震,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被谁按下了启动键。蓝光与金纹交织的护体屏障猛地一颤,他眉心一跳,立刻察觉不对。
“它要读我们。”他说。
苏曼曼眯眼:“不是读,是审。”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波动扫过整个密室,四壁绣品上的眼睛骤然加速旋转,瞳孔深处映出的画面不再是静止图案——明朝火场中,锦衣卫千户跪地咳血,身后是倒塌的织坊;民国染缸边,女子旗袍浸透猩红,指尖还勾着半截未缝完的并蒂莲。
两具尸体,两个结局,同一对人。
花自谦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眼前幻象晃了晃。他抬手将发簪横在胸前,蓝光顺着腕间金纹蔓延,形成一道微弱的防线。“这些不是记忆,是阵法在反向提取我们的死劫。”
“那就别让它抽全了。”苏曼曼右腿一旋,霓裳舞步踏出三寸弧线,腿环金光暴涨,织女神丝如伞骨撑开,瞬间裹住两人,结成茧形屏障。那些窥视的眼珠被隔绝在外,画面戛然而止。
“你这招越来越像外卖打包。”花自谦喘了口气。
“闭嘴还能多活三分钟。”她瞪他一眼,随即皱眉,“但撑不了太久,它在模仿我的丝频。”
果然,球体表面的符文开始重组,速度越来越快,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密码机。每转一圈,就有新的黑丝锁链从缝隙里探出,蛇一样朝他们缠来。
花自谦盯着那串流动的文字,忽然伸手入袖——乾坤袖一抖,一匹蜀锦飞出,在空中展开成丈许长布,正好挡住第一波扑来的锁链。丝与丝相撞,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响。
“你看懂了?”苏曼曼问。
“没全懂。”他眯眼,“但我知道怎么打断它。”
他掏出点妆笔,笔尖一点猩红,竟是刚咬破的舌尖血。抬手在空中虚画一个“破”字,血痕悬而不落,竟真的让球体表面的符文停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
苏曼曼立刻放出一缕织女神丝,细若游丝,精准切入定格的符文轨迹。她的天孙目微微发烫,顺着因果脉络一路追溯——
“是婚书格式。”她低声道,“用血誓为基,以《璇玑图》回文为锁,每一句都能正反解读。正着念是封印咒,倒过来就是开启令。”
“所以我们要写的,不是破解,是改写?”花自谦挑眉。
“对。得把‘永世不得超生’改成‘即刻解封归位’。”她冷笑,“相当于给阎王写辞职信。”
“有笔就行。”他抹了把嘴角血迹,将点妆笔递过去,“你主织,我主写。”
苏曼曼接过笔,指尖轻颤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抬起右腿,让腿环正对球体,金光如瀑洒下,织女神丝在空中织出一张半透明的网,正好承接花自谦即将书写的咒语。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蘸血挥笔。
第一个字落下,整座密室猛地一震。
黑丝锁链疯狂涌出,直扑手腕。他侧身避过两根,第三根却缠上了左臂,猛地一拽——骨头都发出轻响。他闷哼一声,笔尖偏移,第二个字写得歪斜。
“别停!”苏曼曼厉喝,抬腿踢出一道金光,将锁链斩断。
花自谦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继续书写。第三个字刚成型,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是疼,而是某种东西在往里钻,像是有根针正从内部往外顶。
他低头一看,衣襟下的三根金针正在微微凸起,仿佛皮肉已经压不住它们。
“弑神记忆……要冲出来了。”他牙关紧咬。
苏曼曼脸色一变,毫不犹豫伸手覆上他心口。掌心一热,指尖渗出一滴血泪,正好落在最上面那根金针上。
嗤——
轻烟升起,那股躁动的气息瞬间被压制。
“你干什么?!”花自谦吼她。
“心疼你呗。”她扯了下嘴角,手指却不肯挪开,“反正我都签了血誓婚书,少活几年也值。”
他没再说话,只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写字。
第四个字,第五个,第六个……
每写一笔,球体就震一下,符文逐渐扭曲、崩解。等到第七个字完成时,整个黑丝外壳开始出现裂痕,像是干涸的河床。
“最后一步。”苏曼曼咬牙,“把发簪插进去,顺着咒文逆向激活。”
花自谦点头,握紧发簪,正要上前——
心口金针猛然一跳,第二根也开始松动。这一次,画面直接冲进脑海:大殿之上,他手持长剑,剑尖滴血,脚下躺着一具穿龙袍的尸首。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弑父戮神者,当永镇幽冥。”
“不……不是我……”他踉跄后退。
苏曼曼一把抱住他,额头抵住他的肩:“听着,现在不是前世,是你在写字,我在织网,我们在破阵。别的都不重要。”
她的声音很稳,像一根绳子把他从深渊里拉回来。
花自谦喘了几口气,终于站直。
他举起发簪,对准最后一道符文缺口,缓缓推进。
蓝光炸裂,金纹狂闪,并蒂莲虚影在两人周身盘旋一周,随即沉入地面。黑丝球体剧烈震颤,外壳层层剥落,露出内部一团缓缓旋转的星光。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只有寂静。
那团光,像是睡醒前的最后一道呼吸。
苏曼曼腿环的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她靠在花自谦肩上,声音沙哑:“核心……露出来了。”
花自谦看着那团光,心口金针仍在隐隐作痛,但他没管。他只知道一件事——
他们做到了。
可就在他伸手准备触碰核心的瞬间,那团光忽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轻轻眨了两下。
像一只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