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石板压得只剩半尺,花自谦背起苏曼曼,脊梁几乎贴上冰冷岩壁。他抽出点妆笔,在眉心一点,眼前瞬间清明。空气稀薄得像被抽干,每一次呼吸都刮着喉咙。他咬牙将弑神织女剑斜插进石板边缘,金属摩擦声刺耳,总算让下坠之势慢了一瞬。
可这撑不了多久。
他低头看怀里的苏曼曼,她嘴角还挂着血痕,眼皮轻颤,手指却在无意识地抽动——像是临昏迷前还想指什么。花自谦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目光扫过密室四壁。
那些原本以为只是装饰的苏绣纹样,此刻在残光下泛出异样的光泽。牡丹缠枝、云鹤绕日,看似寻常,可当他运起望气断代术轻轻触碰墙面时,指尖传来一阵细微震颤。
“不对劲。”他低声道,“这不是绣活儿,是阵法。”
乾位那朵反光的金线牡丹,丝线走向分明违背常理,转折处暗合八卦生门之象。他心头一震:这哪是什么壁画,分明是一套嵌在墙里的后天八卦机关锁!
想通这点,他立刻伸手去摸乾坤袖,却发现空间太窄,连甩锦都施展不开。护妻神针也不能再用了,刚才那一针已经让苏曼曼经脉微损,再刺下去只会雪上加霜。
“得找触发点。”他喃喃,“要用织物之血……可她已经不能再出血了。”
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见自己袖口内衬的一角丝绸——三年前苏州雨夜,他在七姑铺子里躲雨,苏曼曼随手剪了块料子给他包扎被玻璃划破的手。那布后来一直缝在衣里,没舍得换。
他二话不说撕下那片布,指尖还能嗅到一丝极淡的檀香,那是她常用的染线香料。布面温润,仿佛还留着她的体温。
“就靠你了。”他把布按在乾位牡丹中心,又用护妻神针刺破指尖,一滴血落在布上。
刹那间,布角微微卷起,浮现出一朵模糊的并蒂莲影。机关应了。
“咔!”
地面中央裂开一道幽深缝隙,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陈年纸墨的气息。头顶石板反而开始加速闭合,显然是机关连锁反应。
“走!”
花自谦迅速将苏曼曼绑在胸前,双臂环紧。他从乾坤袖抽出三丈蜀锦,一头缠住上方横梁,一头绕在腰间。脚下一蹬,整个人跃入裂缝。
下坠途中,重力拉扯着两人急速下坠。他猛地一拽蜀锦,绳索绷直,速度骤减。锦缎与石壁剧烈摩擦,火星四溅,最终“啪”地一声断裂。
他们重重落在青砖地上,滚出数尺才停下。花自谦第一时间翻身护住苏曼曼,确认她气息尚稳。抬头望去,头顶裂缝已完全闭合,原处石砖重组,浮现出一行新刻文字:
“逆鳞者碾骨,窥命者焚魂。”
他冷笑一声:“吓唬谁呢?我老婆都快被你们压成薄饼了,这才叫真·焚魂。”
话音刚落,两侧书架缓缓移动,发出沉闷的金属滑轨声。楠木架体厚重,上面堆满古籍卷册,正一寸寸向中央合拢,像是要把他们夹成书签。
“还挺会玩夹心饼干。”他抹了把额角汗,迅速将苏曼曼平放在一张案几上,探她脉搏,微弱但规律。暂时死不了,就是得赶紧止血续元。
他翻遍乾坤袖,最后掏出一小截黑丝——正是早年她在一场秀后台遗落的腿环残片,他顺手收了,一直没还。如今倒成了救命的东西。
指尖轻捻,残丝展开,他默念天衣无缝诀,以织霞手残留气息为引,布下微型并蒂莲阵。黑丝悬浮半空,形成一圈微弱光晕,堪堪抵住房间压迫节奏。
“撑个几分钟应该没问题。”他喘了口气,环顾四周。
藏书阁不大,四面环架,中央一张长桌,上面摊着一本翻开的册子。封皮褪色,隐约可见《天工开物·织部》几个字。角落有个铜盆,里面堆着烧尽的蜡泪,旁边立着盏油灯,灯芯竟还在微微跳动。
“不灭灯?”他皱眉,“不是说在老宅祠堂吗?怎么这儿也有一个?”
正想着,苏曼曼忽然咳嗽了一声,眼皮抖了抖。
“别动。”他按住她肩膀,“你还晕着呢。”
她声音很轻:“我没晕……我只是……懒得睁眼。”
“行,那你继续装死。”他松了口气,“等我把这堆书山拆了再救你。”
“不用拆。”她抬起手,指向长桌下方,“那儿有东西在响。”
花自谦蹲下身,果然听见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指甲刮纸。他伸手一摸,抽出一块松动的地板,下面藏着一只青铜匣子,表面刻着并蒂莲纹,锁扣却是空的。
“没锁?”他挑眉,“这是嫌我们不够聪明还是太聪明?”
“打开看看。”苏曼曼撑着坐起来,脸色依旧苍白,“说不定是送分题。”
他掀开匣盖,里面没有金银,也没有符咒,只有一卷泛黄的绣谱,封面上写着四个小字:
“嫁衣图样”。
花自谦瞳孔一缩。这字体,和设计室里那份未完成的阎罗嫁衣稿,一模一样。
“你家祖传的设计图,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问。
苏曼曼没答,只是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绣谱边缘,整本书突然震动起来。线头自动解开,纸页翻飞,最后停在一页复杂的回文图案上。
“璇玑图……第三层嵌套。”她低声说,“原来真正的图纸,从来不在人间。”
花自谦盯着那图,忽然发现图案中隐藏着一条细线轨迹,蜿蜒如蛇,指向东南方某处。和之前画中浮现的文字呼应上了。
“地图是真的。”他说,“但我们得先活着出去。”
话音未落,书架又开始推进。并蒂莲阵光芒闪烁,眼看就要撑不住。
“你还能动?”他问。
“能。”她扶着案几站起来,左腿黑丝腿环忽明忽暗,“只要你不让我跑八百米。”
“我不让你跑。”他把护妻神针递给她,“但我得让你站稳。”
她接过针,插进发髻固定,忽然一笑:“你这人吧,嘴上说着护妻,其实最怕我死了没人还你那块破布。”
“那块布值一套别墅。”他瞪眼,“而且是你亲手裁的,属于限量款。”
“哦,所以我是给你打工的?”
“你是老板娘。”他拉着她往长桌后退,“现在,请老板娘配合股东,咱们一起拆了这个书店大礼包。”
两人背靠墙壁,眼看书架逼近。花自谦猛然抽出最后半匹蜀锦,甩向天花板横梁,准备再来一次牵引脱身。
可就在锦缎即将缠住梁柱的瞬间——
苏曼曼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他手腕。
“等等。”她说,“你看灯。”
那盏油灯的火苗,不知何时变成了幽蓝色,灯影摇曳,在墙上投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那人影穿着宽袖长裙,手里拿着一根绣针,正一针一针,对着空气缝补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