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铺洒漆园,鸟儿欢快啼叫。
监河侯带着随从前来,在刘家车马店设宴,为庄周接风洗尘。监河侯面容和善,笑着对庄周说:“庄贤弟,一路辛苦,这漆园虽小,却也有诸多事务,还望庄兄费心。”
饭店,酒香四溢,热闹非凡。 两张几案上摆满佳肴。红烧鸡块色泽诱人,鸡肉鲜嫩,每一块都泛着油光,似在诉说着烹饪的精心;红烧肉红亮软烂,入口即化;红烧茄子软糯香甜,那独特的酱香融入其中;姜汁菠菜翠绿清新,姜汁的辛辣与菠菜的清爽相得益彰;香椿拌豆腐,豆腐的嫩滑与香椿的独特香气交织;韭菜鸡蛋,简单的搭配却满是家常的温暖。
监河侯指着两盘鱼,笑意盈盈:“这是为迎接贤弟,河工下河捕的黄河鲤鱼。”
那鱼一上几案,浓浓的鱼香瞬间弥漫开来,香气中还裹挟着满满的喜气。鱼身煎至金黄,泛着诱人光泽,汤汁浓稠,酸香鲜美。
监河侯举起筷子,热情布让:“来,贤弟,先尝这鱼,年年有鱼。”
庄周也举起筷子,朝着宴者微笑道:“都请!”他看向鱼片,嫩黄的色泽十分喜人。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肉质细嫩无比,入口即化,汤味酸香,微微带辣却丝毫不腻,庄周不禁连连夸赞鱼好吃。
参加酒宴的,有监河衙门与漆园公署的诸多官员。监河侯率先给庄周敬酒,那斜眼啬夫斜着眼睛,不住地点头哈腰,赶忙给庄周倒酒,姿态卑微;多髯水长微微探着身子,双手恭敬地捧杯敬酒,满脸的虔诚。
庄周一一还礼,举止大方得体。
监河侯顺着浓密的八字眉,目光和蔼地看向庄周,胖嘟嘟的脸上满是谦虚的微笑。他一边劝酒,一边介绍漆园情况:“漆园事务繁杂,从漆树种植,到生漆采割,再到漆器制作,一整套流程都在此处。漆园长总揽诸事。贤弟到任,我便可专心管理河务。”
“周刚来,不熟业务,兄长还得多加指导。”庄周心中明白,漆这物件,是国家战略物资。修缮宫殿,需它增添光彩;制作武器,要它加固防护;王公贵族所用漆器,精美华丽;寻常百姓日常生活,亦离不开它。诸国对漆业如此关注重视,实在是必然。自己刚刚到任,有事还得多问河监。
监河侯指指斜眼啬夫,对庄周道:“他是你的副手。”
斜眼啬夫连忙弯腰,恭敬行礼:“鄙人唯大人命令是从!”那模样,仿佛庄周一声令下,他便会毫不犹豫赴汤蹈火。
监河侯又指着另一位,说道:“这位李园丞,负责管理保卫。”
园丞赶忙起身,向庄周施礼,而后倒酒,动作有条不紊,礼数周全。
监河侯接着道:“子休贤弟,我派多髯水长与几个随从在你府邸把门,照顾你起居,万勿推辞。”
庄周道:“我自幼吃苦,习惯自理。况且我住处并无金银财宝,无需专人把门。”心中却暗自思忖,多髯水长似乎不能轻易拒绝,监河侯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莫不是另有深意……当然,这不过是自己无端猜测,或许并不准确真实。
多髯水长微微探探身子,忙给庄周敬酒:“小人惟大人马首是瞻!”那声音虽不大,却透着十足的忠诚。
监河侯依旧和蔼,顺着八字眉看向庄周,又指着几人道:“这几位园佐,刘二掌管漆园伙食,张三负责账目管理,李四打理制漆事务,王五把控原材料,赵六看管仓库中的漆器物……”
经介绍的众人,逐个向庄周施礼、敬酒。庄周一一还礼。
酒过三巡,众人话语渐多,气氛愈发热烈。有人谈论漆园过往趣事,有人憧憬未来发展。庄周静心倾听,偶尔发表见解,言辞独到,引得众人频频点头。
河监神色认真,朝着庄周说道:“漆园之中,工徒众多。多是那世代为奴之家,亦有被发配到这,无偿劳作的罪人。这些人都归你统管,任你差遣。”
庄周闻言,目光看向河监,脸上笑意略显不自然,缓缓开口:“我自幼便在长辈管束之下,于管人之事,实在谈不上擅长。”话虽如此,可庄周心中却自有一番想法。在他看来,治理偌大诸侯国,依老子所言,恰似“烹小鲜”,把控火候与分寸即可,小小漆园又何足为挂齿!他举起酒杯,向在座众人一一回敬。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随着监河侯步出刘家车马店餐馆。
监河侯极为热情,当即拨了几个随从给庄周,执意让他留下使唤,又命人牵来一匹马,一辆带着车盖的田车,还牵出一头模样奇特的草驴——黑毛似墨,白嘴如雪,白肚皮圆润,白蹄子干净,脖子上还戴着串铃,走动之间,“叮铛”作响。
庄周仰头,对着河监爽朗大笑:“我去漆园公署,撒开腿跑一阵便到。这骑马或毛驴,未必有我跑得快。想当年,我跑着去县学,三十多里路,眨眼便到。此事你亦知晓。”
河监听罢,“哈哈”放声大笑,旁边人也不禁咧嘴。河监一脸和蔼,看向庄周道:“贤弟啊,这般做法,实在不妥,于名声有损呐!你善跑之事,同窗谁人不知?只是如今你身为漆园吏长,如此身份,跑着去公署,实在有失体统啊,兄弟!”
庄周微微一愣,以往,他确实从未思量过“官人身份”。幼时去户牖邑城求学,尚有车可坐;可自长大成人,去周遭十里八里售卖草鞋、草席,或是去户牖邑县城办事,哪一次不是跑步前往,自在又随心。既然不能步行,庄周走上前去,伸手抓住黑毛白嘴毛驴的缰绳,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顺着它的皮毛缓缓摩挲。
那毛驴极为温顺,一动不动。
庄周见状,笑道:“这随从与车马,我便不劳烦了,就要这头毛驴吧。”
河监依旧一脸温和,看向庄周:“贤弟初来乍到,马若不想要,这辆田车你还是留下吧。遇着雨天,乘车可避风雨;平日里,还能拉些家用物件。你且看看,家中若还缺什么,尽管开口。”
庄周打量那田车,车双辕杆,后面是四方车木斗,既可供人乘坐,又能运送东西,确实实用,便点头应下,诚心表达了对河监的感激,称家中什么都不缺了。言罢,他迫不及待提议,让河监即刻带他前往漆园上任。此刻的他,心中满是热血,一心想着到漆园大干一番事业,就如同那锋利无比的锥子置于囊中,定要锋芒尽显,展现自己的不凡才能。
河监脸上笑意未减,说道:“你且再休憩些时日,三五日后去上任也不迟。你的俸禄,就从工部批文下来那日算起。”
庄周立身,神色平和却透着洒脱,对着监河侯拱手道:“监河侯公务缠身,今日领我一并交接,便省得兄长日后再来安排了。”
监河侯颔首微笑,尽显亲和,吩咐监河衙门众人回营,又热情邀庄周同乘轺车。那轺车华丽,车身雕纹精美,马匹神骏非凡。可庄周偏爱自在,执意骑驴相随。
一行人踏上南北官道,一路向南,浩浩荡荡往漆园林中间的公署大院而去。。
那官道宽阔,黄土夯实,两旁树木成荫。行不多时,来到漆树林间的东西大路,便折而向西。漆林繁茂,漆树高大粗壮,枝叶交错,阳光透过缝隙洒下,光影斑驳。
新的生活,等待着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