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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四,雪后初霁。

靖远将军府的青石板路上,积雪被扫成整齐的雪堆,边缘用竹条压出波浪形的纹路。姜婉立在朱漆门前,素色棉裙外罩着陆景渊送的狐裘,望着远处驶来的马车。车帘上的金线麒麟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与昨日的冷肃不同,今日的吴表姑竟换了身暗红色狐裘,领口处的白狐毛蓬松柔软,像一团燃烧的炭火。

“姜姑娘早。”吴表姑由丫鬟搀扶下车,手中的描金漆盒上覆着织金锦帕,边缘露出的碎锦帕角随风轻摆——正是姜婉前日送的那方。

姜婉福身行礼,袖口的鸳鸯玉镯与门环上的铜铃相撞,发出清越的响:“表姑今日气色真好,这狐裘的颜色衬得您面上都有了暖意。”

吴表姑打量着她的素色棉裙,目光落在裙角的碎锦补丁上,嘴角微扬:“昨日走得急,忘了件东西。”她抬步向暖阁走,狐裘下摆扫过石阶上的残雪,“听说你给下人们发年赏,连扫落叶的周妈妈都没漏?”

“表姑记性真好。”姜婉轻笑,示意丫鬟接过狐裘,“周妈妈的孙子昨日还来谢我,说糖葫芦的芝麻馅是这辈子吃过最香的。”

暖阁内,红泥小火炉将四周烘得暖意融融。璃月抱着三花猫缩在美人榻上,见吴表姑打开漆盒,立刻眼睛发亮——十二块绣着并蒂莲的蜜糕整齐码放,糕面上还撒着细碎的糖霜,在火光下亮晶晶的。

“小馋猫。”吴表姑捏了捏璃月的脸,“这是镇南王府的‘同心糕’,要和嫂嫂分着吃。”她顿了顿,看向姜婉,“哀家今日便回南方,走前想与你说些体己话。”

姜婉心领神会,示意丫鬟带璃月去花园。木门“吱呀”关上时,暖阁内的气氛忽然静下来。吴表姑从袖中取出个翡翠玉佩,水头通透,正面刻着“持家”二字,背面用细金丝嵌着朵莲花。

“这是我镇南王府的女眷佩饰,传了五代人。”她将玉佩塞进姜婉手中,“昨日你说‘世子若不回,晚辈便等’,哀家便知道,你与那些攀附权贵的女子不同。”

姜婉指尖触到玉佩的凉意,慌忙推辞:“表姑厚爱,晚辈何德何能……”

“拿着。”吴表姑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鸳鸯玉镯上,“景渊这孩子,看似冷硬,实则心软。当年他替麾下士兵挨三十军棍,疼得冷汗浸透中衣,却咬着牙不肯吭一声,直到晕过去。”

姜婉轻抚玉佩,想起陆景渊左肩上那道淡褐色的疤——那是她替他上药时见过的,如蜈蚣般蜿蜒在小麦色的肌肤上。“表姑放心,”她轻声道,“晚辈知晓他的性子。前日出征前,他还说要给璃月带漠北的狼牙,说那是勇士的象征。”

吴表姑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带着岁月的茧:“哀家年轻时,也像你这般倔强。当年镇南王出征吐蕃,我在府中撑了十年,每日亲自核对军粮账目,手都磨出了茧子。”她指了指姜婉案头的账本,“你会管家、懂体谅、能等,这三样,便是陆家儿媳的本分。”

姜婉眼眶微热,想起昨夜写信时,特意在糖霜杏仁里夹了片暖炉灰——那是怕漠北苦寒,他吃的时候太凉。她转身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桂花,香气混着樟脑味:“这是给表姑路上闻的,能解晕车。晚辈瞧您昨日乘车时脸色发白,特意让厨房晒的。”

吴表姑接过油纸包,忽然轻笑出声:“哀家这辈子,最见不得虚情假意。你这丫头,倒像是块实心的木头,看着普通,实则经烧。”她从怀中取出封信笺,封口的蜡油上印着镇南王府的狮纹,“这是给景渊的,你替我转交。告诉他,若敢负你,哀家便扒了他的皮。”

姜婉小心将信笺收进袖中,指尖触到内衬里的平安符。两人走到府门前,吴表姑忽然指着她鬓边的银簪:“这簪子是你自己做的?”

“是用旧银锭融了打的。”姜婉摸了摸簪头的稻穗纹,想起陆景渊收到时的神情——他说这稻穗像极了漠北军屯的麦田,风吹过时,浪头比画里还好看。

“果然是对实心人。”吴表姑大笑,狐裘上的白狐毛跟着颤动,“等景渊回来,让他带你来镇南王府做客,哀家让人给你做南方的桂花糖藕,那蜜渍的藕孔里塞满糯米,甜得能粘住牙。”

马车启动时,车轮碾过雪堆,发出“咯吱”的轻响。姜婉望着车帘上的麒麟纹,忽然想起昨日吴表姑通红的眼眶——原来那些严厉的试探背后,藏着的是“怕你吃不上苦”的担忧。

“姑娘,表姑送的玉佩……”绿萝抱着暖炉过来,目光落在姜婉攥紧的手背上。

“这是信任。”姜婉将玉佩贴身收好,玉质贴着心口,渐渐染上体温,“就像世子送的玉镯,都是沉甸甸的心意。”她顿了顿,望向远处的雪山,“去把给世子的包裹再检查一遍,冻疮膏要放在最上面,旁边再塞两包暖身贴。”

是夜,姜婉坐在雕花书桌前,狼毫在宣纸上落下工整的字迹。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窗玻璃上凝着冰花,宛如一幅幅微缩的山水。她将吴表姑的信笺夹进信中,忽然想起暖阁里那句“等至雪染青丝”,嘴角不禁扬起笑意——原来最深的认可,不是言辞奉承,而是跨越岁月的懂得。

靖远将军府的角门处,吴表姑的马车忽然停住。她摸出姜婉送的碎锦帕子,裹在指尖,忽然对丫鬟道:“把车上的炭炉给姜姑娘送去,就说……”她顿了顿,望向侯府高墙内透出的烛光,“就说漠北的风再冷,也吹不凉真心。”

丫鬟领命而去,姜婉听见角门处的动静时,正准备吹灭烛火。她掀开窗帘,看见丫鬟抱着炭炉匆匆走来,炉子里的炭火映得雪地通红,像一团跳动的小火苗。她摸了摸袖中的玉佩,忽然轻笑——有些阻碍本是心墙,当真心化作炭火,再厚的冰也会消融。

雪越下越大,姜婉吹灭烛火的瞬间,看见窗外的腊梅枝上落满雪花,却依然亭亭玉立。她知道,在遥远的漠北,陆景渊或许也在看雪,而她守着这盏灯,守着这些炭火般的心意,终将等到他踏雪归来的那一日。

深宅的夜啊,从来不是只有寒冷。当真心与真心相遇,便是寒冬里最暖的炭火,照亮每一个等待的晨昏。而姜婉知道,她与陆景渊的故事,正在这一场场雪落雪停中,悄然写下“终成眷属”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