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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的西风裹挟着枯枝碎叶,如金箔般扑打在侯府马车的青竹帘上。姜婉斜倚在锦垫上,指尖轻轻叩击着轿杆,三长两短的节奏混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的竹林小径上织出一张细密的网。绿萝半掀车帘,露出半张素白面纱,目光似不经意间扫过前方假作砍柴的壮汉——那人握着斧头的姿势分明是握刀的架势,袖口露出的玄色布条,正是陆景渊亲卫的标记。

“姑娘,前头竹枝遮路。”小蝉的声音从车辕传来,带着刻意压颤的尾音,“奴婢下去清道吧?”

“不必。”姜婉轻笑,声线故意扬起,惊飞了竹梢上的灰雀,“不过是条幽径,难不成还能跳出拦路虎?”她抬手掀开轿帘,任由西风卷着面纱掠过眉梢,腕间鸳鸯玉镯随动作轻晃,在斑驳竹影中划出冷冽的弧光。

马车行至竹林最深处,腐叶与泥土的气息愈发浓重。忽有枯枝断裂声自左侧传来,五个身着粗布短打的男子从竹影中跃出,为首的王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将短刀重重拍在青石板上,刀刃与石头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姜姑娘果然守信,这‘近路’走得甚是准时。”

小蝉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呼,踉跄着躲到马车后轮旁,却被眼疾手快的春桃一把攥住手腕——后者此刻正缩在三丈外的老竹后,精心修饰的发间,金步摇被粗布条缠得严丝合缝,只露出半枚东珠,在暮色中透着惶惶的白。

姜婉望着柳诗瑶慌乱闪躲的眼神,心中暗叹,面上却做出受惊的姿态,指尖紧紧攥住车帘边缘:“你们究竟何人?我乃侯府嫡女,若敢放肆,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死?”王豹闻言大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挥手示意手下上前。他跨前半步,伸手去抓姜婉的手腕,却在触及她面纱的刹那,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药香——那是掺了辛夷粉的熏香,专为迷晕牲畜所用。

“阿嚏!”王豹猛地后退,涕泪瞬间糊满面孔,手中短刀“当啷”落地。其余无赖面面相觑,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骤雨般的马蹄声从竹林四面八方碾来,陆景渊骑着玄色战马冲破竹枝,腰间佩剑在暮色中划出半轮冷月。

“护驾!”陆景渊翻身下马,长剑出鞘的清响惊得竹林深处的栖鸟扑棱棱振翅而起。玄甲卫紧随其后,手中齐眉棍舞得虎虎生风,如铁壁般将无赖们逼至竹林死角,棍棒交加间,只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姜婉从容摘下被扯落的面纱,望着匍匐在地的王豹,眼中闪过冷意:“方才不是叫嚣着要取我性命么?怎的如今连站都站不稳了?”

王豹浑身筛糠般磕头,额角撞在青石板上渗出血丝:“小人有眼无珠!全是柳小姐吩咐,她说只要……”话未说完,陆景渊已一记剑鞘重重敲在他后颈,余下的话化作含混的呜咽。

“诗瑶何在?”陆景渊转身望向竹林深处,只见柳诗瑶跌坐在满地竹叶中,发间金步摇不知何时遗落,露出苍白如纸的额角,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表、表哥……”她挣扎着起身,指尖颤抖着伸向陆景渊,却在触及他衣袖时被猛地避开。

“还要我再说多少次?”陆景渊眉峰紧蹙,声线冷如霜雪,“情爱是人间至纯之物,岂容你拿来作伤人性命的筹码?”他挥手示意玄甲卫将无赖们捆缚,“今日之事,我自会如实禀明舅舅。至于你——”

“不必了。”姜婉轻轻按住他的手腕,触感坚实的铠甲下,脉搏正急促跳动。她转身望向柳诗瑶,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帕子,轻轻拂去对方肩头的竹叶,“柳小姐聪慧过人,想必已明白,有些路走错了方向,及时折返便是晴天。”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柳诗瑶腕间若隐若现的翡翠镯子上,“听闻明瑶绸缎庄冬装尚未定稿,依我之见,稻穗纹样倒比并蒂莲更合时宜。”

柳诗瑶抬眼,对上姜婉眼中的坦然,忽然想起库房深处那匹被她嫌弃的稻穗锦缎。彼时她只觉纹样粗鄙,此刻却在姜婉的目光中,清晰忆起织锦匠人说起“粒粒皆辛苦”时的沧桑面容。她咬唇颔首,转身离去时,发间残余的碎钻在秋风中晃出细碎的光,恍若泪光。

“为何总要替她开脱?”陆景渊望着柳诗瑶踉跄的背影,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心疼。

“因为她与我并无不同。”姜婉轻抚腕间鸳鸯玉镯,触感温润如初,“不过是被执念蒙了心窍,错把占有当情爱。”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渐渐消散的暮色,“所幸她尚有悔改之意,而我……”

“而你有我。”陆景渊忽然轻笑,从怀中取出一只鎏金锦盒,盒盖掀开的刹那,一支刻着兰草纹样的金簪映入眼帘,簪头缀着的东珠温润莹润,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早让匠人打了这支簪子,本想等你受惊后哄你开心。”

姜婉挑眉,任由他将簪子别在发间,金步摇的轻响中,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世子这是在补偿我?”

“不。”陆景渊忽然握住她的手,竹影在两人相触的指尖织出细密的纹路,他的掌心带着握剑的薄茧,却比任何锦缎都要温暖,“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姜婉是我陆景渊放在心尖上的珍宝。”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以后莫要再涉险,我怕……”

“怕什么?”姜婉抬眼,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怕来不及告诉你。”陆景渊喉结轻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指尖,“怕来不及说,我心悦你,胜过这世间万千风景。”

是夜,侯府闺房。姜婉对着菱花镜卸下金簪,绿萝捧着一只紫檀木匣走进来,匣中是柳诗瑶送来的谢礼:一套澄心堂纸与徽墨,砚台底部压着一张素笺,字迹虽工整却透着几分仓促:“多谢姜姐姐点拨,纹样已换稻穗。”

姜婉轻笑,提笔在笺尾添上两句:“稻穗虽轻,可压千钧。望君织锦时,常念粒粒辛。”窗外秋风掠过檐下风铃,叮咚声中,她望着镜中自己腕间的鸳鸯玉镯,忽然明白:这深宅中的每一场风波,都是命运赠予的试炼。

城西绸缎庄内,柳诗瑶轻抚新织的稻穗锦缎,指尖掠过经纬间细密的谷粒纹样,忽然对春桃道:“去请李娘子明日来庄上。”她望向窗外渐圆的明月,声音轻却坚定,“从明日起,绸缎庄主打‘悯农’系列,每卖出一匹锦缎,便捐出十文钱给城西粥厂。”

秋风穿过雕花窗棂,将姜婉案头的诗稿轻轻扬起。纸上“陶然荷月归”的字迹与远处绸缎庄的灯火交相辉映,恍若两颗历经淬炼的明珠,在深宅的夜空中各自闪耀。而姜婉知道,她与陆景渊的故事,正如这渐圆的明月,终将驱散所有阴霾,在彼此的眼眸中,照见最澄澈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