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聒噪得恼人,姜婉正伏在案前抄写佛经,墨香混着案头茉莉的清甜。绿萝急匆匆掀帘而入,鬓边的绢花歪得不成样子:“姑娘!前院厨房的婆子们都在传……说您跟陌生男子私通!”
笔尖重重洇开墨团,姜婉捏着狼毫的手微微发颤。她早防着姜柔母女使坏,却没想到这次竟如此下作。“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说是三等丫鬟小桃,昨儿个突然在灶房哭诉,说亲眼看见您深夜会情郎。”绿萝气得直跺脚,“可姑娘这些日子根本没出过院门!”
姜婉将笔搁进笔洗,水面荡开墨色涟漪。她想起三日前在后花园撞见姜柔与李氏窃窃私语,当时姜柔看她的眼神,就像盯着砧板上的鱼肉。指尖划过案头暗格里藏着的账本和书信——那是上次绸缎庄事件收集的证据,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
“去把小桃叫来。”姜婉起身整理裙摆,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出清响,“记住,别声张。”
半个时辰后,小桃被绿萝推进房门。丫鬟脸色惨白,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大小姐饶命!奴婢什么都没说!”
“没说?”姜婉蹲下身,指尖挑起小桃的下巴,“那厨房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我与男子在梅林私会,连衣衫不整的细节都有。这些话,你当我是聋子?”
小桃浑身筛糠般发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是……是柔姑娘!她说只要奴婢照做,就给我十两银子,还能把我娘从庄子上调回来!”
“果然是她。”姜婉冷笑,松开手起身。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也难怪这丫鬟敢铤而走险。“绿萝,把她带去柴房看着,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人。”
刚处置完小桃,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姜婉抬眼,就见姜柔带着几个嬷嬷气势汹汹闯进来,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晃得厉害:“姐姐,府里都乱成什么样了!父亲正在前厅大发雷霆,您还有心思在房里待着?”
“乱?”姜婉挑眉,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妹妹这话奇怪,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乱到哪里去?倒是妹妹,一大早就带人闯我院子,这规矩是跟谁学的?”
姜柔脸色一白,很快又换上委屈的神情:“姐姐何必装糊涂?整个侯府都在传您的丑事,父亲气得连早膳都没吃!”她转向身后的嬷嬷,“王嬷嬷,您给大小姐说说,这事儿都传成什么样了!”
王嬷嬷干咳一声,垂着眼帘道:“回大小姐,外头都说……说您与男子私相授受,败坏侯府名声。”
姜婉突然笑出声,清脆的笑声惊得众人一愣。她站起身,缓步走到姜柔面前:“妹妹这么关心我的名声,不如先管好自己?上个月你偷溜出府去茶楼听戏,被巡街侍卫撞见的事,要不要我告诉父亲?”
姜柔脸色骤变,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你胡说!”
“我胡说?”姜婉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正是绸缎庄事件时收集到的证据之一,上面记录着姜柔出入茶楼的时间,“这可是绸缎庄掌柜亲眼所见,要不要我请他来当面对质?”
王嬷嬷等人面面相觑,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姜柔的嘴唇动了动,还想辩解,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满头大汗冲进来:“大小姐!柔姑娘!侯爷请二位立刻去前厅!太子殿下的侍卫也来了!”
姜婉心头一紧,与姜柔对视一眼。姜柔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转瞬又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怎么连太子殿下都惊动了?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前厅里,侯爷黑着脸来回踱步,桌上的茶盏被拍得嗡嗡作响。太子的侍卫长冷着脸站在一旁,腰间的佩刀泛着寒光。姜婉刚踏进去,就听见侯爷怒喝:“孽障!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父亲息怒。”姜婉福了福身,余光瞥见姜柔躲在李氏身后,正用帕子抹眼泪,“不知女儿犯了何事,竟惊动了太子殿下的人?”
侍卫长上前一步,语气冰冷:“有人密报,说侯府嫡女行为不检,与外男私通。太子殿下念在侯爷多年忠心,特命我前来查清此事。”
姜婉看向姜柔,后者瑟缩了一下,眼神闪躲。她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叠证据:“回侍卫长的话,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小桃已经招认,是受人指使散布谣言,这些是交易记录和证人证言。”
李氏突然尖声叫道:“空口无凭!谁知道是不是你买通了下人!”
“母亲这话说得有趣。”姜婉转向李氏,目光如刀,“若说买通下人,妹妹前些日子买通小桃的十两银子,又该作何解释?”她将记录着姜柔支出的账本扔在桌上,“绸缎庄的账房先生,此刻就在侯府偏厅等着。”
前厅一片死寂,只有侯爷粗重的喘息声。姜柔扑通跪地,抓住侯爷的衣摆:“父亲!女儿是为了侯府名声!姐姐做出这等丑事,女儿实在看不下去……”
“住口!”侯爷一脚踹开姜柔,“你当我是瞎子?上次绸缎庄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如今又来这一出!”他转向侍卫长,语气带着讨好,“请转告太子殿下,是犬子管教无方,让殿下见笑了。”
侍卫长扫了眼桌上的证据,微微颔首:“既如此,某便回去复命。但侯爷还是要多加管教,莫要再出这等丑闻。”
等人走后,侯爷气得浑身发抖:“把姜柔关到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吃饭!李氏教子无方,禁足一个月!还有,把传谣言的下人全部赶出侯府!”
姜婉看着被拖走的姜柔,心中并无快意。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实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太子侍卫的到来让她意识到,姜柔母女背后或许还有更大的阴谋。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证据——那是小桃招供时提到的,姜柔与神秘人的书信碎片。看来,这场深宅里的暗战,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侯府恢复平静。姜婉站在窗前,望着天上一轮弯月。绿萝端着热汤进来:“姑娘,您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放着吧。”姜婉转身,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铜镜,“绿萝,去查查姜柔最近都与哪些人来往。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窗外,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姜婉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知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里,想要活下去,想要护住自己在意的人,就必须比敌人更狠,更绝。下一次,她绝不会再给姜柔母女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