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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时节的雨丝如愁,汀兰院的湘妃竹帘上凝着水珠,像极了姜柔近日流不尽的眼泪。她盯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抓起妆奁里的玉簪砸向墙壁,翡翠簪头迸裂的瞬间,恰如她支离破碎的心境。

“凭什么……”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镜中倒映的清荷院飞檐,“不过是会弹几首破曲子,就把父亲和太子都哄得团团转?”

“小姐息怒。”碧月端着药碗进来,身上的粗布衣裳还带着皂角味,“夫人说了,等您禁足期满,有的是机会……”

“机会?”姜柔猛地转身,药碗被扫落在地,“都半个月了!父亲连看都没来看过我,太子的寿宴帖却送到了清荷院!”她踢翻脚边的绣凳,“姜婉那贱人,现在怕是正穿着新裁的云锦裙,在库房里清点珠宝呢!”

碧月缩在墙角不敢说话。自上次事发后,她被打发到粗使婆子那里,好不容易才得了李氏的允许,回来伺候姜柔。

“知道吗?”姜柔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厉,“昨日周嬷嬷路过汀兰院,竟连个正眼都没给我!以前她见了我,可是要福三福的!”

窗外的雨势突然变大,雨珠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姜柔猛地推开窗户,任雨水溅在脸上:“我可是侯府二小姐,是太子亲口夸过‘贤淑’的人!姜婉她算什么?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嫡女!”

“小姐!”碧月慌忙关上窗户,“您仔细身子,别受了寒……”

“滚开!”姜柔挥手打落她递来的披风,忽然瞥见妆奁里露出的半片金丝笺——那是李氏前日偷偷塞给她的太子寿宴请帖抄本。

“母亲说,”她喃喃念着笺上的字迹,“太子寿宴那日,各府嫡女皆要献宝……”指尖突然收紧,“姜婉不是会弹琴吗?若是在宴会上,她的琴弦突然断了,露出里面藏着的……”

“藏着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李氏的声音,她掀起帘子进来,身上的青缎披风还滴着水,“柔儿,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姜柔连忙将笺纸塞进袖中:“母亲,我听说姜婉要在太子寿宴上献琴,她这是故意要压我一头!”

李氏在圈椅上坐下,丫鬟连忙递上热帕子:“她献琴又如何?太子的心思,岂是她能揣测的?”

“可父亲让她管中馈,现在府里的婆子们都围着她转!”姜柔扑进李氏怀里,“母亲,您得帮帮我,我不想再被她踩在脚底下了!”

李氏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傻孩子,母亲何时让你吃过亏?还记得去年你在云萝寺抄的《心经》吗?太子近侍说,殿下至今还收在书房里。”

姜柔抬头,眼中燃起希望:“母亲的意思是……”

“太子寿宴,各府都会献宝,”李氏压低声音,“若是有人说,定北侯府嫡女表面贤淑,实则私藏男子诗笺……你说,太子会怎么想?”

姜柔瞳孔骤缩:“可姜婉哪来的男子诗笺?”

李氏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写着几首情诗,落款竟是“清河公子”:“这是我让人从城南书肆买的,笔迹嘛……”她指尖划过“婉”字,“像不像姜婉的字迹?”

姜柔盯着那纸笺,心跳陡然加速:“母亲是说,把这个藏在她的琴里?”

“不仅要藏,”李氏将纸笺折好,塞进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还要让太子亲自发现。”她握住姜柔的手,“柔儿,你记住,明日母亲会以‘晨昏定省’为由,带你去清荷院。到时候,你只需假装与她和好,将这香囊送给她……”

“可她岂会轻易收下?”

“她会的,”李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因为她要立‘贤姐’人设,就不会在下人面前驳你的面子。等寿宴那日,太子殿下听到琴弦断裂声,看到香囊里的诗笺……”

姜柔忽然笑起来,那笑容比窗外的雨还要冰冷:“到时候,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父亲会厌弃她,太子会厌恶她,整个侯府,再也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

李氏满意地看着女儿眼中的狠厉,轻轻抚过她的鬓角:“记住,明日去清荷院,一定要哭得委屈些。碧月,你跟着去,见机行事。”

碧月连忙应“是”,心中却有些发憷。她见过姜婉处理事务时的果断,生怕这次计划再出纰漏。

次日巳时,姜婉正在清荷院核对春衫料子,忽闻汀兰院方向传来哭声。晚晴掀帘进来,眉头微蹙:“二小姐哭着喊着要见您,夫人也来了,说是‘姐妹和好’。”

姜婉指尖停在湖蓝缎面上,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她早料到李氏会有动作,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请她们进来吧。”她淡淡开口,示意晚晴将香囊和诗笺藏好——那是她昨日让人从李氏房里“借”来的。

姜柔进来时,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见到姜婉便扑上来:“姐姐,是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会跟你争了……”

姜婉后退半步,避开她的触碰:“妹妹这是做什么?父亲说你禁足期满,今日该高兴才是。”

李氏见状,连忙开口:“老大,柔儿知道错了,特意让我带她来赔罪。你瞧,她还绣了香囊给你。”

姜柔连忙将绣着并蒂莲的香囊递过去,指尖微微发抖:“姐姐,这是妹妹亲手绣的,希望你能收下。”

姜婉盯着那香囊,心中明了。她接过香囊,轻轻嗅了嗅:“好香,妹妹费心了。”

姜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道:“姐姐喜欢就好。妹妹还要多谢姐姐昨日让的甜汤,若不是姐姐,妹妹怕是……”

“甜汤?”姜婉挑眉,“妹妹不说,我倒忘了。晚晴,去把昨日剩下的甜汤端来,让二小姐带回去尝尝。”

晚晴领命而去,姜柔脸色瞬间惨白。那甜汤里掺了“醉仙散”的事,她如何能让父亲知道?

“姐姐误会了,”李氏连忙打圆场,“昨日那甜汤……”

“母亲不必多说,”姜婉淡淡一笑,“妹妹身子弱,以后还是少喝浓汤的好。”她转身将香囊放在博古架上,“时候不早了,母亲和妹妹请回吧,我还要准备寿宴的事。”

李氏咬了咬牙,知道再说下去只会露馅,只得拉着姜柔告辞。走出清荷院时,姜柔忍不住回头,正见姜婉拿起香囊,轻轻对着阳光翻看——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件即将破碎的玩物。

“母亲,”她攥紧李氏的手,“她会不会发现……”

“不会,”李氏冷笑,“那香囊的线脚是我特意让碧月缝的,除非剪开,否则看不出端倪。”她望向远处的清荷院,“何况,太子寿宴就在三日后,她就算发现,也来不及了。”

姜柔点点头,心中却仍有一丝不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姜婉,比往日多了几分从容,像是早已看穿了她们的算计。

回到汀兰院,碧月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夫人,大事不好了!方才我路过库房,听见大小姐和周嬷嬷说,要把各府送来的寿宴贺礼都清点一遍,还要给每样东西都贴上封条!”

李氏脸色一变:“封条?”

“是啊,”碧月点点头,“说是怕有人动了手脚,坏了侯府的体面。”

姜柔只觉一阵眩晕,险些栽倒:“那……那我们放在香囊里的诗笺……”

李氏猛地转身,盯着博古架上与姜婉那只一模一样的香囊——那是她让碧月照着做的“赝品”。

“慌什么!”她强作镇定,“就算她清点贺礼,也不会拆开香囊检查。何况,太子寿宴当日,有的是机会……”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雷。姜柔望着手中的香囊,只觉那并蒂莲越看越刺眼,像是张着嘴要将她吞噬。

她忽然想起前世,姜婉在太子寿宴上被搜出男子青衫时的绝望眼神。那时的她,也是这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母亲,”她轻声开口,“这次……我们真的能赢吗?”

李氏握住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掌心:“能赢。因为这次,我们有太子做靠山。”

姜柔望着母亲眼中的狠厉,心中的不安渐渐被怨恨取代。她暗暗发誓,就算赌上一切,也要让姜婉在太子寿宴上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