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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的阳光透过苏府花厅的明瓦,在姜婉的月白裙裾上织出菱形光斑。檐下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清响,与花厅内的软语轻笑交织成曲。她刚在主评席落座,袖口的银丝缠枝莲纹便与案头青瓷笔洗上的莲纹相映成趣,恍若一脉相承的清韵。

“姜姐姐今日可愿与我同席?”林妙音款步而来,月白色襦裙上绣着并蒂莲,腕间新戴的翡翠镯子泛着幽光,与姜婉的青玉镯遥遥相对,“我新得了波斯进贡的玫瑰露,兑了松子糖吃,最是消暑。”

“自然愿意。”姜婉轻笑起身,目光扫过厅中贵女——陈雨桐、王若雪等十余人含笑望来,锦缎华服上的牡丹、青竹纹样在阳光下流转生光;唯有柳如烟与任瑶任瑶缩在西首柱后,与姜柔交头接耳,三人衣着虽艳,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鸷。

“姜小姐,”英国公府表小姐李若璃忽然上前,手中诗稿簌簌作响,“能否帮我瞧瞧这首《咏絮》?总觉少了些‘柳絮因风起’的灵动感。”

姜婉接过诗稿,素指划过“白玉轻扬碎作尘”的首联,眼中泛起赞许:“以‘白玉’喻絮,妙在脱俗。”她沉吟片刻,从笔筒中取狼毫,在末句旁添上“逐风欲上青云端,却化春泥护草根”,“若加这两句,便有了‘虽逐风舞,却护花根’的深意。”

李若璃眼睛一亮,诗稿在指尖轻颤:“姜小姐这一改,竟让‘咏絮’有了‘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胸怀!”她转身对身后贵女们笑道,“我早说姜小姐是‘女中伯乐’,你们偏说我夸大!”

席间响起一阵轻笑,柳如烟忽然尖声开口,鎏金扇子重重敲在掌心:“不过是改了两句诗,有什么了不起?真本事不是改别人的诗,是自己能作!”她晃着扇面上的“寒梅图”,眼中闪过狠厉,“有本事当场作一首,让我们瞧瞧什么叫‘胸怀’!”

姜柔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唇角勾起半分冷笑——这正是她们今早定下的“激将法”:若姜婉不应,便是“怯战”;若应了,便以“夏日写冬”的刁钻题目为难。

“柳小姐想让我作什么?”姜婉语气从容,指尖轻叩桌面,青玉镯与石桌相击,发出清越之声。

任瑶任瑶见状,立刻起身,珊瑚珠子在腕间哗啦作响:“就以‘雪中梅’为题!”她特意将“雪”字咬得极重,“如今赤日炎炎,最能考验‘反常合道’的想象力!”

厅中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夏日作“雪中梅”,既要写梅的傲骨,又要在炽热中见冷冽,难如登天。姜柔眼中闪过得意,她今早特意让幕僚查证,确认《全唐诗》中无夏日咏梅的先例,姜婉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破这“不合时宜”的困局。

“雪中梅……”姜婉喃喃自语,目光掠过窗外盛开的石榴花,那火焰般的花瓣忽然让她想起前世在侯府梅园,冬雪压枝时梅蕊初绽的模样。她轻抬衣袖,羊脂玉簪在鬓间晃出柔光,开口吟道:

赤日炎炎灼碧苔,忽忆冰雪覆寒梅。

孤标岂惧风刀刻,冷艳偏从玉骨来。

蕊落犹存香满袖,魂销不逐雁声哀。

何需借得春颜色,自有清光映月台。

诗句如冰泉冷冽,浇灭了厅中暑气。林妙音猛地起身,翡翠镯子撞在石桌上发出脆响:“‘孤标岂惧风刀刻’!姜小姐这哪里是写梅?分明是以梅自喻,道尽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风骨!”她转向柳如烟,“柳小姐说这是‘强作豁达’,不知您可有这般‘强作’的本事?”

柳如烟脸色煞白,扇面上的寒梅被她攥得变了形:“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此诗暗合‘夏日忆冬’的巧思,更见姜小姐胸怀?”苏明月身着湖蓝云锦裙,从屏风后缓步而出,腰间“江上月”玉佩随步伐轻晃,“比起某些人只会在背后编排是非,姜小姐的诗才是真风骨。”

姜柔浑身一颤,指尖掐进掌心。她望着姜婉被贵女们团团围住的场景,忽然想起昨夜母亲李氏的话:“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姜婉的才名,太子妃选秀在即,你若再不争气……”

“姜小姐,”李若璃忽然递来一块玫瑰酥,酥皮上的松子碎闪着光,“明日我想办‘女子读书会’,遍邀京城才女共研《女戒》《列女传》,想请您担任会长,不知可否?”

“李小姐谬赞了,”姜婉轻笑接过,目光扫过任瑶任瑶欲言又止的模样,“会长一职,需才德兼备者担当,我可不敢当。但若有需要,必当尽力。”她转向任瑶任瑶,“任瑶妹妹可是有话要说?”

任瑶任瑶咬了咬牙,忽然福礼,发间银步摇轻轻颤动:“姜小姐才学过人,任瑶佩服。只是昨日飞花令一事,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昨日之事?”姜婉挑眉,指尖抚过青玉镯,“任瑶妹妹是说‘月落乌啼霜满天’的飞花令?胜负乃常事,何须介怀?”她顿了顿,笑意微暖,“何况,妹妹肯虚心请教,便是好事。”

任瑶任瑶脸色一红,众人这才想起她昨日绞尽脑汁却连输三局的场景,不由得一阵轻笑。姜柔见势不妙,连忙起身,金镶玉护甲在袖中发出细碎声响:“我忽然想起太子殿下送的鹦鹉还未喂食,先行告退!”

“二小姐且慢,”苏明月忽然开口,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请帖,“太子殿下近日主持修订《太平广记》,听闻姜小姐才学出众,特意托我询问是否愿意参编?”

姜柔脚步一顿,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如何能想到,太子竟会绕过她,直接向姜婉抛出橄榄枝?而姜婉只是淡淡一笑,福礼时袖中露出半幅诗稿,正是昨日所赋《夏忆雪中梅》:“承蒙殿下看得起,臣女自当效犬马之劳。只是臣女才疏学浅,还需向二小姐多多请教——毕竟,二小姐与太子殿下相识更早,定有许多独到见解。”

这话如同一记软刀,刺得姜柔脸色青白交错。她勉强扯出一抹笑,转身离去时,发间的赤金步摇不慎坠入茶盏,溅起的茶水在裙裾上洇开狼狈的痕迹。厅中贵女们见状,目光中多了几分了然——曾经的“太子近臣之妹”,如今竟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