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公元1646年)二月初三,紫禁城,皇极殿。
一场冗长而又气氛微妙的早朝,终于接近了尾声。自京师大爆炸案之后,朝廷围绕着“商税”、“皇家银行”、“盐务司”等新政的推行,以及对江南东林党残余势力的清算,已是争论了数日。今日,随着内阁就各项事务的善后处置,拿出了一个初步的章程,崇祯皇帝也略感心神松弛了几分。
他看着底下那些神情各异、但大多已不敢再公然表示反对的文武百官,心中暗道:“这江南之事,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群臣们似乎也感受到了皇帝陛下今日心情尚可,一个个都暗自松了口气。侍立在御座之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化,见皇帝已无他话,正准备上前一步,高声呼喊那句众人期盼已久的“退朝——”
就在此时!
“陛下!陛下!!” 一个尖利而又带着极度惊慌的呼喊声,突然从殿外传来!
紧接着,一名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几道血痕的小太监,竟不顾一切地、连滚带爬地冲入了这庄严肃穆的皇极殿!他手中,高高举着一个用火漆和数道丝线重重封印的、厚厚的奏折匣子!由于太过慌张,他竟在殿门槛处被绊了一下,“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死死地护着怀中的奏折匣子,拼命地向前爬行,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陛……陛下……金……金陵……八百里……加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狼狈不堪的小太监和那份……明显不同寻常的奏折匣子之上!
王德化脸色一变!他认得那小太监,是负责在通政司与内廷之间传递最紧急军情之人!也认得那奏折匣子之上,除了常规的兵部火漆之外,竟还赫然加盖着……东厂与西厂的双重印信!他心中猛地一沉,知道……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他不敢怠慢,连忙快步上前,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奏折匣子,甚至都来不及斥责其失仪之罪,便立刻转身,恭恭敬敬地呈送到了御座之上!
崇祯皇帝看着那份由东厂、西厂联合呈上的、来自金陵的“八百里加急”,心中那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弦,瞬间又绷紧了!他知道,若非发生了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剧变,李有成和许强这两个他安插在江南的特务头子,绝不敢用这种方式,联名上奏!
他迅速拆开火漆,取出奏折,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文字!
那是一份长达数十页的、字字泣血、也字字惊心的联合调查结果!上面详细列举了自京师大爆炸案之后,东西两厂在金陵深挖彻查所发现的、一个盘根错节、触目惊心的……官商勾结、通敌叛国的巨大网络!
其涉案人员之多,层级之高,范围之广,简直是……骇人听闻!不仅仅包括了数十名早已被锁定的江南士绅商贾、以及与他们过从甚密的南直隶地方官员,更赫然出现了……数名在京师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大臣!甚至……甚至还有五位当朝的皇室亲王!!
这份名单,几乎牵动了整个大明王朝南北朝廷的神经!其影响之恶劣,后果之严重,已是无法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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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一群混账东西!!”
崇祯皇帝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御案之上!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早已是铁青一片!眼中更是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熊熊怒火!
“朕待他们不薄!朕给他们高官厚禄!朕给他们皇室尊荣!他们……他们就是如此回报朕的?!回报大明的?!!”
“勾结商贾!侵吞国帑!走私违禁!资助建奴!甚至……还敢将黑手伸向朕的新政!伸向朕的江山社稷!!”
“他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祖宗?!还有没有……朕这个大明的天子!!”
皇帝的雷霆震怒,如同乌云压顶,瞬间笼罩了整个皇极殿!底下百官,无不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虽然还不知道那份奏折的具体内容,但从皇帝那前所未有的愤怒和那几句只言片语的斥责之中,也已能猜到,定然是……又发生了什么足以让天塌下来的大事!
崇祯皇帝在御座之上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他知道,此事……绝不能再姑息!绝不能再手软!否则,大明危矣!
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殿下早已吓得如同鹌鹑般的锦衣卫指挥使李若链,以及侍立在旁的东厂提督王承恩、内厂提督方正化,厉声喝道:
“李若链!王承恩!方正化!听旨!!”
“奴才(臣)在!!” 三人连忙叩首领命。
“李若链!朕命你,即刻点齐锦衣卫最为精锐之缇骑校尉一千人!火速出京!给朕……将福王朱由崧、衡王朱由楎、瑞王朱常浩、以及那清源王、平遥王……这五个逆藩!全部给朕‘请’回京师!!” 他将“请”字咬得极重,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告诉他们!朕……要在太庙之中,亲自审问他们!问问他们,是如何‘报效’祖宗,如何‘忠于’大明的!!”
“若他们……胆敢有半分抗拒,或是有任何不轨之举,” 崇祯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便以‘军乱’论处!着沿途各镇兵马,协同锦衣卫,就地……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底下跪伏的群臣,更是如同被惊雷劈中!福王、衡王、瑞王……这可都是当朝的亲王啊!皇帝陛下……竟然要对自己的宗室叔伯兄弟,下此毒手?!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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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看着底下那些因恐惧和震惊而面无人色的臣子们,心中却是没有半分动摇!
他想起了那个福王朱由崧。其父老福王朱常洵,乃是万历皇帝的第三子,当年因其母郑贵妃受宠,万历皇帝曾一度想废长立幼,改立其为太子,结果却遭到了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集团长达数十年的激烈反对,最终未能如愿。后来,这老福王就藩洛阳,搜刮无度,民怨沸腾,最终在崇祯十四年,被李自成攻破洛阳后,活活烹杀,成就了李自成的“福禄宴”之名。这朱由崧,便是那老福王的嫡长子,按血缘亲疏而论,他这一脉,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比自己这个天启皇帝之弟,还要更“亲”近于万历皇帝的香火。这也是为何,历史上南明弘光朝廷,会拥立他为帝的原因。
崇祯也曾反思过,自己穿越之后,虽然也曾勤于政事,但朝堂之上,政令往往难以真正贯彻。究其原因,并非在于自己是否每日上朝,而在于……那些盘根错节、尾大不掉的东林党势力,才是阻碍政令畅通、导致朝政败坏的主要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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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了那个瑞王朱常浩。此人乃是万历皇帝的第五子,其母周端妃。据说此人平日里笃信佛教,广修寺庙,看似与世无争,实则……贪财好色,无恶不作!东厂的密探早已查明,这瑞王在其封地汉中,不仅垄断了当地的盐政、茶马贸易,更巧立名目,设立了数十种苛捐杂税,疯狂聚敛财富!其王府之中,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奢靡程度,远超京师的皇宫!早在其尚未就藩、居于京师之时,便以贪婪着称,四处向官员、商贾索要银钱,敛财手段之卑劣,早已是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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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清源王、平遥王之流,则大多是太祖高皇帝之后,血缘关系早已极其疏远的旁支宗室。他们空顶着一个“王爷”的名号,在各自的封地之上,却如同土皇帝一般,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他们不事生产,不理政务,整日里只知沉迷于声色犬马,却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朝廷拨付的巨额俸禄和各种特权!他们如同附着在大明这棵早已枯朽的参天大树之上的无数蛀虫,疯狂地吸食着帝国的血液,却无半分贡献!其数量之众多,分布之广泛,早已形成了一个盘根错节、难以清除的宗室势力网络!
这些……都是大明朝的蠹虫!都是必须清除的……毒瘤!
崇祯皇帝的眼中,杀机毕露!